第二十八章 命折姑苏台
上前来施礼:“孙将军,您多多包涵夫差鲁莽。事情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万望不要介意,一会儿庆功宴上,容夫差敬酒以谢将军功德。”
“不必了,”孙武冷冷地说,“孙武已经死了,刚刚发丧!”
阖闾装作没听见,说了声:“起驾回宫。”
阖闾在浩浩荡荡的随行簇拥下,回他久违的王宫去。
夫差跟在后面,垂头丧气。
阖闾一言不发。
他今日悄悄来在姑苏台,目睹了姑苏台演绎的这场斗争。他十分耐心地让所有该说话的人,把话都说得透透的,所有的“表现”都“表现”得够够的。他并非对夫概与孙武的关系不放在心上,他并非不在乎夫概对孙武的最后的“封赏”,他并非不对才智过高的孙武存有戒心,他并非完全相信了一个小妇人的一席话,他并非对漪罗的以头击石看得怎么重,怎么壮烈,他也并非会一如既往地信任孙武。可他还是在最后的关头放了生,给了孙武一条生路,而且矢口不提什么谋反不谋反的。这正是他之所以贵为人君的君王之举。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许还要带到棺木里。他只要自己在用人的时候有一个尺度,有放,有收;有任用,有钳制;有“糊涂”,有警戒;有柔,有刚;有安抚,有杀罚,可以让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可以让人呕心沥血喜气洋洋,可以让人死于非命不知箭从何来,当然,也可以让人当堂暴死,让人看着别人死,让人惊吓而死,让人受尽酷刑而死。他的积累十分深厚,不论他怎么想,怎么做,反正他在召唤、网罗和任用人才这个至关重要的环节上,总是临机决断,表现得慷慨大度,虚怀若谷的,甚至可以忍难忍之痛,容难容之士,以图霸业善始善终,这正是他不同凡响之所在。
夫差还不可能有这番修炼,终于忍不住,在王宫院子里问道:“父王,你难道要养虎遗患么?”
阖闾骂了句:“天生的蠢笨愚顽!”
夫差:“愿听父王教诲。”
阖闾说:“孙子兵法你读了没有?”
“儿臣不敢不读。”
“你读懂了么?”
“父王指的是哪一篇?儿臣可倒背如流。”
“倒背如流于你何益?你听着,那孙武的兵法,不仅是用兵之道,也是治国治人之大计,用兵贵在曲,不在直,懂吗?”
“啊——儿臣懂了。”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怀疑他,不妨用他。扬他之长,抑他之短。你用他,再给他戴上嚼子,不让他乱踢乱咬。你给他戴上嚼子,又赐他些俸禄,让他感激涕零。你赐他俸禄,再削平他的气焰,让他知道狂妄便有性命之虞。你就是砍了他的头,也要用楠木之棺椁,金玉宝器来陪葬,厚厚地埋葬他,如此这般,大王之所以为大王,寡人之所以为寡人也!”
夫差听得呆了:“谢谢父王教导,儿臣这才茅塞顿开。”
“下去!”
“是。”夫差走了。
阖闾在王宫院子里久久地立着。
天上鱼鳞状的云,连成了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风。姑苏虽是九月,仍闷热得很。
蝉声在叫,聒噪得让人心烦,让无汗的身上也透出汗来。
王宫侍从生怕大王心烦,有谁向树荫里投了一颗石子,蝉声立即止住了。
静寂得要死。
阖闾忽然就大怒,吼道:“什么人敢用弹丸射蝉?什么人?把射蝉的人给我拿下!寡人要听蝉叫,让所有的蝉给寡人叫起来!”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