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第91个差不多可以理解的马特恩故事
台上飘然而过的精灵,确实不能把我吹走。那种精灵是剧院转播吗?是作为大众交流手段的戏剧吗?是作为纯粹的类概念的舞台吗?那么万物的精华——人呢?是在一切都停留于目的本身,不用进行任何诠释的地方吗?是涤罪吗?是改过自新吗?是道德净化吗?——都过去了,亲爱的马特恩——或者说还没有过去,因为电台的工作使我心满意足,留给我时间,开始从事几年来就已写下不少文艺短评的工作。那您呢?就再也没有兴趣了?第五幕,第一场:乌合之众的智慧,乌合之众的恐惧!”
马特恩嘟嘟囔囔着,喝着茶。一串挂有十字架的念珠在他体内,在心脏和脾脏打成结,缠绕着受到折磨的肾脏,发出格格的声响——随大流的追随者!潜在的纳粹!品行可疑的人!随大流的追随者!潜在的纳粹!——可是,从杯子边缘却传来细声细气的声音:“戏剧吗?再也不干了!是缺乏自信心?很可能。再说,腿上还有残疾。虽说几乎看不出来,可是在舞台上呢?除此之外,语言、力量,还有兴趣,一切都依然如故。千真万确!可就是没有机会。”
三架法兰西第一帝国时代流行艺术风格的钟在不受干扰地滴答了一分钟过后,打破僵局的话语又从罗尔夫·灿德尔的嘴里冒了出来。这个更确切地说是身材颀长的人,一边低声细语,既聪明又颇有同情心地喃喃着,一边在大小合适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在外面,花园里正在滴水的树木让人想起八月份短暂的雷雨。灿德尔博士在讲话时不是用手抚摸摆在宽书架上的书脊,就是抽出一本书来,打开它,犹豫着,读出一段在他的讲话中恰好用得上的引文,然后再十分珍惜地把它放好。在外面,昏暗使花园中的树木靠得更近。在里面,灿德尔在几十年的收藏家激情拯救出来的剧本前摆弄着巴厘岛舞蹈面具,中国有魔力的木偶,涂色的西班牙摩尔人舞蹈者——这丝毫也不妨碍他口若悬河般的讲话。女管家来换了两次茶,送了两次饼干。就连她也像法兰西第一帝国时代流行艺术风格的钟、初版图书和印度半岛的乐器一样,是一个怪人。马特恩老是坐在沙发椅上。落地灯正好照到他那很好使用的脑袋上。普鲁托睡着,发出嘎嘎的声音,这是一条像外面花园里的树木一样老的狗。在里面,灿德尔正在谈论他在电台的工作。他负责清早时刻和上床时间,也就是儿童节目和夜间节目。灿德尔没有对立面,而是朋友。他在节目中谈到紧张关系,谈到架设桥梁。我们必须重新结合,这样我们就会重归于好。当时,就连马特恩也偶尔获准去为儿童节目海阔天空地讲一通。他是《小红帽》中的狼。这只狼吃了七只小山羊。“你瞧,是这样吧!”灿德尔接上话头,“我们缺少声音,缺少像您这样的声音,马特恩。声音,尚待解决的声音,与基本概念近似的声音,剑拔导张的声音,使我们的过去铮铮有声的声音。譬如说,我们要准备一套新的节目,我们想把这套节目称作‘讨论过去’,或者说得准确些,称作‘讨论我们的过去’。一个年轻同事,而且还是您的老乡——很有才华,几乎是才华超群——正在探索新的广播形式。我可以想像,恰好是您,我亲爱的朋友,在我们那儿会熟悉同您的天赋相称的一项任务,那就是:急切地寻求真理,对于人不断探询,探讨我从何处来——我往何处去。迄今缄默无声之处,从此语言会撞开大门——您愿意吗?”
这时,这条老得不行的狗——普鲁托犹豫不决地苏醒过来了。马特恩愿意。说定啦?——说定啦!后天,早上十点钟,广播大楼?——后天十点。不过要准时。——准时,而且头脑清醒。我可以给您叫一辆出租车吗?——罗尔夫·灿德尔博士可以在西德广播电台报销。人们可以报销每一笔开支。每一种风险都是免税的。每一个马特恩都找到他的灿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