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数万缗,今职方馆、驻辽使馆皆不言契丹必然南犯,朝廷不信他们,反去信一二臣僚揣摸推测之词?”
司马光娓娓而谈,每一句话都不入赵煦之耳,但是,每一句话都令他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他还在心里想着如何反驳,又听司马光淡淡地说道:“皇上刚才问,能否保河北黎庶万全,臣以为,天下并无万全之事。皇上将来要决断军国之事,便知此理。臣愚昧,先帝以臣备位宰辅,便是知道臣办事谨慎,不求侥幸,凡事只是循道理而行。如此,虽不能求大功,但至少可以少犯点过错。”他一面说,一面瞥了一眼石越,“这也是子明相公常说的,年轻之时,只想着功业,但做到了宰相,才知道能少犯点错,便是天下之最不易。愿陛下日后,常记此言,则天下幸甚!”
赵煦心不在焉地听着司马光的教训,忽然,听到司马光话音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还有一事,臣不敢不言!臣身为宰相,令皇上亲君子,远小人,乃是臣之本分。方才陛下道,雄州之兵,不满三千!陛下在九重之内,如何知道一偏远雄州有多少兵马?此必有侧幸之人,挑唆陛下。朝廷百官,各有本分职守,祖宗之法,国家大事,决于朝堂,非决于陛下左右侍从。臣愿陛下毋轻开左右幸进之门!若有人再敢扰乱朝政,纵是陛下亲信,亦不能免于国法!”
司马光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话,说得赵煦冷汗直冒。虽然旁边的太皇太后一直一言不发,但到了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知道,亲政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再也不敢去想什么反驳司马光的办法,他已经知道,左丞相司马光,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风烛残年,几乎快要入土的老头。
但赵煦并不知道,他其实已经在朝野掀起了轩然大波!
迎阳门幄殿内的宰执们,已经在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石越知道他头疼的事,终于要彻彻底底地到来了。今日的廷议虽然是机密,但事实上已经难以保密。这些宰执们虽然仍然会顾忌着自己这一两年的地位,未必敢轻举妄动,但是,中层官员们一旦知道了皇帝的态度,他们会比这些宰相们更乐于赌博。司马光会不可避免地卷进一堆堆的弹劾奏章中……
而今日跳出来公然与司马光对立的兵部尚书章惇,心里也很清楚,他的参知政事、兵部尚书,暂时是做到头了。用不了一天,他就会被台谏弹劾,然后被贬。但是,他也在盘算自己的未来,辽人迟早要来的南犯、小皇帝迟早要来的亲政,都会是对他有利的事情。但即使如此,他也无法确保自己将来一定会被小皇帝召回重用。他心里很清楚,远离中枢,就等于是放任自己的政敌来对付自己而毫无还手之力,甚至他可能的“盟友”也未必愿意他回来。如果阻挠太多的话,皇帝很容易会找到他的替代品。
但无论如何,赌注已经掷了出去!
不仅是石越、章惇,每个人都面临选择。也许是在现在与未来之间选择,也许是在政治抱负与权力地位之间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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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