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好心的雷佛看葛布不太顺眼,因为葛布喜欢独立作业、上班有时会迟到,甚至还有跳过雷佛越级向威威报告的习惯;好心的雷佛逮到这个让安德森一辈子欠他恩情的机会。好心的雷佛如此打开天窗说亮话:“就像掷钱币一样,胜负的机率是各半。我不妨告诉你,安迪,我正要去参加董事会议,为你的去留全力一搏。咱们永远是同一阵线的,对吧?但是重点不在这里,重要的是对公司来说,哪个人的贡献比较大。”说到这儿,好心的雷佛顿了一下,他先从嘴里取出烟斗,接着突然锐利地注视安德森。“当然了,除非你觉得你非走不可,安迪。”这是个决定性的问题,而所延伸出来的决定性答案,将让你拥有雷佛这座靠山。然后你支吾其词,你说如果你非走不可,接手的人的表现并不会比你逊色,接着你又表示你真的认为,你留在这里搞宣传活动,还不如去从军来的有贡献,所以你最好马上走人,不过事实摆在眼前,你没有——最后你表态的是,你愿意为好心且睿智的雷佛鞠躬尽瘁,永远不会跟他做对唱反调。事情一旦厘清,好心的雷佛就把烟斗放回嘴里,说道:“你要知道,安迪,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来为你争取。”然后好心的雷佛就出马去争取了(或许根本没有争得面红耳赤的场面,说不定雷佛只是在说笑,搞不好所有董事都全票通过留下他),而遭解雇的葛布就应召入伍,并且战死于诺曼第海滩,国家还追赠他一枚勋章。安德森一边啜饮温酒一边想,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介意被拉去打仗,死亡我根本不在乎,在那种除了勇敢面对之外就别无选择的情形下,我也可以表现得慷慨赴义、视死如归。既然如此,我干嘛接受好心雷佛的提议?因为这是聪明人该做的事,因为只有傻瓜才会那么不识相。好啦,要不是好心雷佛的善意……
“安迪,安迪,”安琪拉正叫唤着他。“来嘛,安迪。这支舞是我为你留的。”
威威满脸通红,跌坐在一张隐没于阴暗处的椅子上。
“威威,”安德森说道:“告诉我一件事。你还记得葛布吗?”
“可怜的老葛布。”威威点点头。
好心的老雷佛和可怜的老葛布。
“你记得我们解雇了他。他或我之中,有一个非走不可。是这样没错吧?”威威咳出声来。安德森不耐烦地挥手。“我知道事情是这样运作的。我要问的就是这件事。董事会议中是怎么进行讨论的?”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安迪。”
“别告诉我说你记不得了。”安德森粗鲁地说道。
官腔派头尽失的威威说道:“我正要说的是,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所以告诉你也无妨。根本没有进行任何讨论。我们很清楚必须留下来的人就是你。”他叹了一口气。“于是可怜的老葛布就走人了。”
“噢,来嘛,”安琪拉说道。“别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她钻入安德森臂弯,发香也飘入他鼻里。好心的雷佛,安德森心里想;他为了保卫我的事业而抗争到底,然而根本没啥好争的。他突然意识到安琪拉在讲话。
“抱歉,请再说一遍。”
“我说啊,你一定觉得这样过生日挺悲惨的吧?”
“不好意思。恐怕我不是个活泼有趣的同伴。”
“噢,我无所谓啦。不过,我猜想你对我没啥好感,对吧?”
“我当然对你有好感。”
只不过,他自己暗忖,我对其他女性的好感也不过尔尔。
“我老是喜欢年纪大的男人。我是说,你相当老了,对吧?”
“快四十了。”
“我就说嘛。”
他们一圈又一圈地小步曳足而舞。收音机里传来低声吟唱的歌声:
“我从没听过如此感伤的老歌,”安琪拉不禁赞叹。“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