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病房
“你说什么?!”
“森内先生不是对父亲的治疗经过抱有怀疑吗?这一信息已传到我们这里了。本院作为一家拥有高度先进医疗设施的现代化医院,有义务最大限度地保护病人的权益。所以对必要的信息,我们都是当即共享,并采取应对措施。死因分析项目其实并不复杂,方法简便;但如果有疑问,就要进行解剖。我们是病理医生,与治疗方毫无关系,解剖的结果是要公开的。也就是说,我们是站在病人及其家属一边。若有医疗上的差错,当然要公布;如果发现医学上的疑点,也会提出报告。”
病理医生信心十足地滔滔不绝。我无法忍受父亲的身体受到伤害,但又怕拒绝解剖,以后会有后悔不迭的事情发生。我定睛注视着病理医生,说:“解剖结果,如果发现有医疗上的差错,你们会公布吗?”
“当然。现在,如果森内先生有什么疑问,可以当场提出来。”
“我听了医生的各种说明,但依然充满了疑问——父亲生的是什么病?都接受了哪些治疗?他是怎么死的?父亲去世后,我向包括内科主任和特殊急救部的医生、集中治疗室的护士、麻醉科的主任、内科病房的护士长等各个方面了解情况,但他们说的都大相径庭。父亲到底动没动过手术?父亲的血液到底是容易凝固还是容易出血?父亲到底死于什么病?没人说得清楚!”
病理医生耐心地倾听,还不住地点头。我想起了刚才经历的一片混乱,情绪激动,一边流泪一边诉说。
“我父亲为人正直,此前从没生过什么大病,也很注意养生,比一般人都注意保重身体。他每年都接受健康体检,从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他才六十岁,内脏应该还强健。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快说走就走了呢?我想知道原因。”
“明白了。这一切经过尸体解剖应该会清楚的吧。请再忍耐片刻,稍等!”
病理医生说完这句话便走出了灵安室。
这一等就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期间,我一直坐在灵安室的椅子上。值班员拿来了解剖承诺书,我签完字后,他又拿走了,便再没回来。
早上6点半,我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打开卷帘门的声音,然后像是什么机器启动了。大概医院又开始新一天的忙碌了。
灵安室的门开了,载着父亲的担架车推了进来。遗体上盖着毛毯,脸上覆着一块白布。
“让你久等了!”那个病理医生已脱去白大褂,只穿着灰色工作服跟在后面。一股福尔马林药水的味道扑鼻而来。
“结果清楚了?”
“还没有。”
“怎么?你忘了你刚才是怎么说的吗?”我顿时生起气来。
病理医生却依然保持着他的威严,不动声色地答道:“解剖只是先取出内脏,详细的检查还得经福尔马林防腐处理后,用显微镜进行观察。所有结果出来,大概在一个星期之后。”
“现在不能马上知道吗?”
病理医生默默地点了点头。我气得咬着下嘴唇,但又不好发作。
“那,一个星期后就能真相大白了?”
“是的。只能再让您跑一趟了——下个星期四的下午2点,您来一次病理部吧,我为您报告解剖的结果。”
“看来,非得等一个星期后不可了!”我狠狠瞪了病理医生一眼,可对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用值班员为我准备的汽车,带着父亲的遗体回到家里。屋外冷雨霏霏。我联系了殡仪馆,装殓了父亲。两天后,在本地的礼堂举行了告别仪式。参加的人不多,好在我的工作单位送了花圈,场面还算过得去。
父亲去世一个星期后,按指定的时间,我提前10分钟前往医疗中心病理部。我将会听到什么样的结果?会不会同父亲去世那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