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病房
的墙壁,千孔百疮的地毡,发霉的空气中混合着些许线香的气味。
我按着护士长说的方向朝前走,迎面便是一扇上着门闩的铁门,前面就是写着“灵安室”字样的太平间了。父亲的遗体就被安置在这样的屋子里?我忍着悲痛,缓缓推开门。屋中央有一个盖着白布的台子,却不见有父亲的遗体。
“您是家属吧?”屋子的角落传来沙哑的声音。我吃了一惊,循声看去,只见昏暗的墙角处坐着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六旬男子。
“我是森内逸人的儿子,您是?”
“我是这里的值班人员。说是有遗体来,所以做好准备等着哩。”
“我父亲的遗体还没到?离开病房好长时间了呀。”
“是哪里的病房?”
“内科。”
“哦,那还得等一会儿。那里的手续繁琐,很费时间的。”
值班员用手拍了拍他边上一把钢管椅的椅面,大概是让我坐那里,但我哪有心思坐下。
“我父亲的遗体到底在哪里?难道乘电梯走两岔了?再怎么绕道,也不会比我迟吧!”
“您父亲是不是参加死因解析项目了?”
“是啊,但说遗体在灵安室呀。还是来过这里后又运到别处去了?”
“不会!到了这里就由我看护了。”
“那我父亲的遗体会在哪里呢!”
“一定是在医院的什么地方做检查吧,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
“那我去检查室看看,我想早点见到父亲。”
我正想离开,没想到值班员迅疾抓住我的手腕,动作之快,和他的年龄实不相符。
“别急!正在做什么检查,你知道吗?是只做Ct扫描呢,还是连MRI也要拍?或者还要做超声波检查?有的病甚至还要做更为复杂的检查哩。再说检查室也不会让你轻易进入。虽说按规定不会用为病人检查的仪器检查死者的遗体,但有的技师也会偷偷地违规,所以你根本不知道在哪个检查室。这么大一个医院,半夜三更的,又没个问处,找了半天,不还是白搭?”
这话或许有理。我可以返回内科病房询问,但刚才那个戴大框眼镜的医生却未必还在。不,说不定正跟着在做检查?也有可能在我四处寻找的时候,他们的检查已结束来到这里了。
大概是看出我接受了劝说,值班员再次请我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我无奈地坐下后,微微闻到他工作服上散发出的老人臭。
“你真年轻。多大了?”
“34岁了。”
“家属就你一个人?”
“还有母亲,在外地,有点远。我是独子。”
“哦——”值班员似有所悟地点点头,移开了视线。他摩挲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自言自语道:“我干这个行当算下来也有二三十年了!见到过各种各样的死者家属。就在前些时候,有家属当着死者的面为争夺遗产大打出手。先是两个女儿在死去的父亲面前敲计算器瓜分遗产,当然这姐妹俩本来就关系紧张。到后来各自的丈夫也加入进来,最后以一场骂战收场。死者要是能感知,怕是会无地自容吧!我是多操这份闲心了……说到吵架,还有老婆和小三互相争斗的事情发生呢,这里简直就是个上演人间悲喜剧的舞台。既有小三因被拒绝进入灵安室,只得蹲在走廊里独自啜泣的,也有老婆和小三互相拉着手号啕大哭的。憎恨小三的,以做女儿的为多,她们往往视其为诓骗父亲的狐狸精。面对亲人的遗体,既有不住抽烟的傻女儿,也有打着瞌睡,发出阵阵鼾声的败家子。对了,你不困吗?”
“不困。”
“值班室有咖啡,要不要喝上一杯?”
“谢谢,不用。”
“咖啡我是一直备着的,可以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