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办呢,眼见有凭借职权,鸡犬升天之嫌;不办呢,领导为难,自己难堪,又何苦?一次次回家,夫人都是试探,你一辈子就这样没家没业地跑啦?他也只好一次次搪塞,说稳稳当当的,你先坐好钓鱼台,等机会吧。现在机会突然间就来了,而且是做梦也想不到的美差,都说机不可失,自己是不是要把这机会抓到手呢?
窗外,天色渐渐白了,亮了,冬日夜长,这就到了清晨六七点的光景。魏树斌犹豫着,还是把电话打到东甸乡去。
“成书记,起床了吧?”
成志超笑:“这都啥时候了,还不起床?我要是周扒皮,早就把一乡人都闹腾起来了。”
魏树斌说:“昨晚喝了一顿大酒,到现在脑袋还木头似地胀着呢?”
“好好喝点热茶,喝透了,让酒随汗走出去,再到外面活动活动。早饭只素莫荤,最好是大饼子小米粥,再来一碟农家酱菜瓜,又抗饥,又解酒。”成志超笑哈哈地传授经验。
“昨晚桌上的主菜就是一碗粥,一块咸菜疙瘩。”魏树斌说。
“是谁请的你?米粥和咸菜也能请动你喝大酒?”
“这粥可了不得,鱼翅羹;咸菜疙瘩也寻常难见,肉滚滚的小孩拳头大小,你猜是什么?”
“什么?”
“红烧鲍鱼。”
电话那头,成志超怔了:“哟,吉岗县城的最高档次了。是谁请的你?这顿饭就有些讲究了吧?”
“我也觉讲究不小,所以才不敢吃独食,酒一醒就赶快打电话给你报告。是陈县长做的东,请的是县工商行行长邢凯,说是要把我家那口子调到邢凯那里去。”
成志超越发怔住了,好一阵没说话。
魏树斌说:“我心里没主意了,想讨书记一个示下。”
成志超长叹一口气,说:“按说,你家属的事,你虽没说,可我心里早在琢磨,也多有犹豫。你不像我,你家属的情况我略有所知,也不像我那口子。这事……该办,就办吧。邢凯既已出席,肯定事先已经应下来了。”
“真的该办吗?我说句冒昧的话,成书记,您千万不要有顾忌,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魏树斌还不是个见小利而忘大义的小人。”
成志超又是好一阵没说话。
“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魏树斌问。
“是,我很为难。陈家舟的这个安排很见功力,也很有心机,既不违背县里的规定,又把事情办得巧妙。我想……这可视为私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魏树斌说:“好,成书记既这么说,我就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放下电话,魏树斌突然有些后悔。急慌慌的,把这事告诉给成志超是什么意思呢?又让他怎么想呢?我的心里,真就连一碗粥和一块咸菜疙瘩也装不下了吗?
15
几天后,成志超从东甸乡回到县委机关,没想又遇到了另外一件事。
机关食堂的早餐很简单,一碗稀粥,两个馒头,一碟小菜。成志超回到三楼东侧的办公室兼宿舍的房间时,应该是七点四十分,这不用看表,只要在县委机关,天天是这么个程序,脚步就是钟点,误差不会超过两分钟。走廊里还很安静,机关里的人上早班都是分秒必争的,争在七点五十五和八点正的那五分钟里,若迟到了,也不会在八点过后的三两分钟内慌慌急急地跑来,而是宁可再晚上半时一晌,那时再姗姗而来,就有了不羞不窘的充足理由,比如说连夜在家赶了一个什么材料,过了半夜才睡呀,再比如说先到了县里哪个局摸了些情况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这个规律,成志超早已揣摸在心一清如水了,只是他不说破,机关事务自有分管副书记管着,这些小小不言的事过问多了,反掉了一把手的身价。主要领导的“难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