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齿不清地说。“非常。太有意思了。他们全都有繁复的合理化解释,这套解释容许他们做他们所做的事,赦免他们。这在所谓‘正常’人看来毫无意义,但却能让凶手摆脱罪恶感,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是必要的。”
“比方说?”
“什么?唔,这下我们要谈起形上学了,不是吗?有些想法。哪天写篇专论。队长,恕我失……”
他从椅上起身,但狄雷尼伸出一臂,掌心向下。
“再几分钟就好,”他坚定说道,“然后我就不烦您了。”
摩根索倒回椅上,木然疲惫的眼睛看着队长。
“‘铁卵蛋’。”他说。“大量杀人犯想把秩序加诸混乱。不是你我想要且乐见的那种秩序,而是他的秩序。世界纷扰骚乱。他加以组织。他应付不了。他想要监狱的那种安全。亲爱的、熟悉的监狱。‘在我再度杀人之前抓住我。’你懂吗?他想要坐牢。如果不是那样,就是全宇宙的秩序。人类乱糟糟,不可预测,于是他必须为秩序而努力,就算为此杀人也在所不惜。然后他会找到和平,因为在一个建立起秩序的社会,责任不存在。”
狄雷尼现在没做笔记,只倾身向前,全神贯注聆听。摩根索医师看着他,突然打起呵欠,一个足以撑裂下巴的大呵欠。狄雷尼忍不住也打了个呵欠。
“或者,”摩根索医师继续说,又打个呵欠(狄雷尼也呵欠回敬),“还有街头涂鸦艺术家。皮可一三七。马福一四五。小机灵一七九。该死的,世界,我存在,我是皮可,马福,小机灵。我已经画下了我的标志,你必须承认我存在。肏你妈的,我存在!所以他杀死十五个人或暗杀总统,好让世界说:‘是的,皮可,马福,小机灵,你确实存在!’”
狄雷尼纳闷这人还能撑多久。浮肿眼皮快盖住呆滞的眼睛,肌肉松垮,肿胀手指揪着下巴的松皮。连他的声音都失去了质地,不再坚定。
“或者,”摩根索嗡嗡说道,“或者……”
他双眼上翻,最后狄雷尼只看到浑浊的眼白。但医师突然把自己拉得半直起身,左右猛摇头,小滴口水洒在他办公桌的玻璃面上。
“或者疏离感。”他口齿滞重地说。“你无法有所连结。比那更糟。你无法感觉。你想接近。你想了解。你真的想。接近。接近另一个人,并透过他接近所有人类以及存在的奥秘。队长?铁卵蛋?你想进入生命。因为情绪、感觉、爱、狂喜——那一切你都不可得,我指的是形上的意义。但是。你要寻找的就是那个。而你找不到,除非杀人。找到你的路。现在,铁卵蛋队长,我必须……”
“我这就走。”狄雷尼匆匆说道,站起身。“非常谢谢您,医生。您帮了大忙。”
“是吗?”摩根索模糊说道,摇摇晃晃往上挣动,试到第二次成功站起,往内层办公室走去。
狄雷尼稍顿,一手放在通往接待室那扇门的门把上。然后转身。
“医生。”他锐声说道。
摩根索缓缓转身,摇摇晃晃,视而不见地看着他。
“谁?”他问。
“狄雷尼队长。还有一件事……我们讨论的这个凶手杀了三个男人,不是女人或小孩。他用的凶器是冰斧,有尖锥。阳具象征。我知道我现在说的是外行话,但他可不可能是同性恋?也许是潜在的?正在抗拒。可不可能?”
摩根索盯着他,就在狄雷尼眼前往过大的衣服里融化得更小,脸孔腐朽掉落,光线自眼中消失。
“可不可能?”他低语。“任何事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