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消失无踪了。反倒是随着时间经过,那一瞬间的事情益发鲜明地呈现出它的轮廓。眼底流过幻影,看见水坝湖黑暗的夜间湖水在光照下变得透明,连横亘在底部的物事都看得一清二楚。早晨,并没有抚慰广海。
泪水流过扭曲的脸颊。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他绝对不认为自己选择了最好的一条路。
他绝望地了解到,达哉已经不在了。
去诊疗所吧。美津子建议,但广海绝不能听从。他实在不可能平静地面对光广。
他望着天花板,想着由贵美。
手机没有连络。她回去那栋废墟般的家了吗?穿过据说是母亲上吊的竹林,现在一个人待在那里吗?
在湖前做出的决定,广海不想让她一个人承担。可是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逃离村子,广海也没有拘束她。
达哉的机车没有移动。最重要的是,英惠差不多要起疑了吧。达哉的素行决不能说是良好,但他应该不常擅自外宿才对。之前达哉待在光广家晚归,没有事先连络,结果英惠就打电话来了。他没有回家,英惠应该会报告东京的日马家。看到停在湖畔的机车,他们会怎么想?
隔了一段时间,昨晚的事情越是远离,广海满脑子就越是思考着该如何自保,令他感到窝囊无比。
可是即使这么想,他还是先怕了。被殴打的部位想起来似地隐隐作痛,脑袋深处嗡嗡作响。
诊疗所那里,打死他也不能去。广海忍受着持续的隐隐作痛,在被窝里只是不断地与不安搏斗。
“听说光广今天去学会不在。”
来查看情况的美津子边为发烧的广海量体温,边带着叹息说。“我打去诊疗所了。”她接着说。
“你不想去,可是我想问一下如果光广方便,或许可以过来我们家看看。可是听说他今天去东京参加学会,深夜才会回来。真伤脑筋。”
“——我去。”
美津子轻轻眨眼,回看广海。
“可是今天只有老爷爷医生啊。等到明天的话……”
“我想趁今天让医生看看有没有骨折。烧也退得差不多了。”
“可是光广比较……”
“拜托。”
广海盯着美津子的眼睛。他觉得好久没有细看母亲的脸了。
如果由贵美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人也不晓得承受了多少苦楚。对广海的干涉与执著,或许甚至是有她想要保护儿子的心意在里面的。
广海的心变得软弱许多。现在的他能够去怜悯母亲。他不认为这么想父母是一种傲慢。因为论可怜,广海也是一样的。
“打架啊?”
广海已经说是在山路上摔倒,但他脱下衣服,石川医生一看身体,立刻就说了。
广海用力抿紧嘴巴。实际上在明亮的地方仔细一看,挨打的痕迹变成了出乎意料的深青紫色残留下来。
“——可以不要告诉光广表哥吗?医生有保密义务吧?”
掺杂白发的眉毛底下露出来的浑圆眼睛直盯着广海看。眼角沾着眼屎。医生的眼黑占了眼睛的大部分,让人联想到老鼠的眼睛。被他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广海情急之下别开视线。
石川点点头。
“好啊。不过打得真凶呢。以小少爷来说,真是难得。”
呵呵呵,石川声音开朗地笑,广海听不出来是不是刻意的。不过听到那与平常相同的满不在乎笑声,他姑且松了一口气。
“你回敬对方了吗?”
“一点而已。”
弯曲手和脚,确定呼吸声后,石川诊断没有骨折。他问要不要拍个X光预防万一,但广海拒绝了。
他领了止痛药,离开诊所。
“医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