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几声尖锐的喇叭。
“我喜欢你开车的方式,帕特里克。非常波士顿。”
“本性难移,”我说,“我是彻头彻尾的豆豆城人。”
“天呐,”她说,“听这引擎的声音!像狮吼。”
“这是我买它的原因。我一听到河东狮吼就投降。”
她发出低沉、带着喉音的笑声。“看得出来。”她跷起二郎腿,向后靠着椅背。她穿一件海军蓝大翻领开斯米羊毛衣,罩在压线牛仔裤上,脚上是一双褐色软皮平底鞋。她的香水闻起来像茉莉花。头发闻起来像脆苹果。
“所以,”我说,“你回来后过得愉快吗?”
“愉快?”她摇头。“我从下飞机后一直躲在公寓里。直到你来,我怕到不敢探头出去。”她从皮包拿出一包登喜路香烟。“介不介意我抽烟?”
“不介意。我喜欢烟味。”
“戒烟啦?”她按下仪表板上的打火机。
“不如说正在克服尼古丁瘾。”
我们穿过查尔斯城隧道,朝杜宾桥的灯光开去。
“我认为沉溺上瘾这件事被骂得冤枉。”她说。
“是吗?”
她点烟,吮入香烟的嘶嘶声清晰可闻。“绝对。人皆有死。对不对?”
“据我所知是。”
“那为什么不欣然接受不管怎样反正会杀死你的东西?为什么单挑某些东西——海洛因、酒、性、尼古丁、高空弹跳,不管你的嗜好是什么——来妖魔化,同时伪善地接受喷毒素和烟雾的城市,吃油腻食物,见鬼,还住在20世纪末地球上最工业化的国家?”
“讲得有理。”
“如果我死在这上面,”她举起香烟,“至少是我的选择。没有借口。而且我参与了——控制了——我自己的死亡。好过慢跑去听素食座谈会却在路上被卡车撞死。”
我忍不住微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比喻。”
我们驶上杜宾桥,桥跨使我想起佛罗里达,尤其水似乎实际从我们下面突然坠落的样子。但不只是佛罗里达,不。这是伊内兹·斯通丧命的地方,我仿佛听到当子弹穿入她的身体和重要器官,当她看到疯狂和弑母的真面目时,不论她是否知道后者,发出的尖叫声。
伊内兹。她的死究竟是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所以,”黛丝丽说,“我的人生观是不是虚无主义?”
我摇摇头。“宿命论。我在怀疑论里。”
她微笑。“我喜欢这个说法。”
“承蒙不弃。”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会死,”黛丝丽说,坐直起来,“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只是简单的人生现实。”
然后她伸手丢一件软软的东西到我腿上。
感觉是块布料,颜色很深,我必须等到经过一盏街灯,才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一件t恤。上面印着“屠宰场之怒”几个白字,它有一条裂缝,刚好落在穿衣者的右胸口。
黛丝丽把枪戳进我的睾丸,并向我贴近,直到她的舌头添到我的耳朵外缘。
“她不在佛罗里达,”她说,“她在一个洞里。她还没死,但如果你不乖乖听我的话,她死定了。”
“我会宰了你。”我轻声说,我们抵达桥的最高点,开始弯向河对岸。
“每个男孩都这么说。”
我们绕着大理石首岬蜿蜒前行,海水在怒吼,鞭打着下面的岩石,我暂时清除脑中安琪的身影,压下笼罩我心头几乎令我窒息的忧虑乌云。
“黛丝丽。”
“那是我的名字。”她微笑。
“你要你父亲死,”我说,“好。多少有一点道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