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来的天空反射出微弱的波光。西方吹来的微风迎面清新,波涛翻腾着白色的浪头。在沉静的夜色中,在车子引擎如老虎打呼噜般的声音之上,他们可以听见浪潮拍打着圆石海滩。打破沉默的是安德鲁·多黎许自己。
“怎么样,尼可拉斯?有没有比较眼熟了?”
“开始有一点了,是的。”尼克伸出手臂朝右指向南方。“海的那一边是怀特岛,对不对?”
“是怀特岛没错。距离三哩远,不过看起来似乎比较近。而在我们前方远处,利沛海滩尽头那处突出成直角的岬角那里,可以越过那些树木看见绿丛的屋顶。你快到家了。”
“是的!”迪蕊用奇特的声调说。“我想我先前没有这么确切地想过。但你确实是到家了,尼克,不是吗?”
“家?看在老天的份上。”他轰然说道。
“是的!你说了些老巴克里先生的不好听的话。也许我也说了,或者等于是说了。但你应该感激他,不是吗?他把房子和其他的一切都留给了你!”
“对我而言,我美丽的小姐,家指的是东六十四街上的一间公寓,或者是麦迪逊大道和四十八街交叉口那栋亲爱的威利斯老大楼。我们前方那栋该死的又潮又老的房子,那栋不管你在哪里转身都会有凉风吹着你脊梁的房子,并不属于我,也永远都不会属于我。我到底要告诉别人几次说我不要它?”
“这对事实一点改变也没有,不是吗?它确实是你的。而可怜的潘!……”
“别这样!别这样!”多黎许先生尽管矮壮,此时却似乎高大凌人。“请容我提醒你,迪蕊小姐,潘宁顿并没有被穷苦无依地无情抛弃。就算不说我们这位年轻朋友的慷慨提议也是一样。”
“他尽可以慷慨大方,我敢说,反正这是他不想要的东西。但我们应该接受慈善而表示感谢吗?而且他是否又是真心的呢?我一想到潘……”
长着树木的岬角森森然逐渐接近。迪蕊朝右打方向盘。车速减低许多,开上一条铺得很差的路,穿过顶上各有一个纹章图案的入口石柱,沿着一条铺着沙子、两旁种着树和杜鹃花的宽大车道。一百多码开外模糊可见一栋宽阔、长方形的石造建筑,长长的正面朝向北方,朝着他们的方向。
“我不能不记得,”迪蕊叫道,“我毕竟是潘的妻子。可怜的潘!我一直想着他和他那把点二二左轮枪。他把左轮放在吸烟夹克口袋里,到处走来走去。闷闷不乐地沉思默想个不停,就像尼克·巴克里先生,”她的声音充满苦涩,“说我们应该做的那样。而且还告诉他自己说没人知道这一点!”
“那把左轮枪是个错误。”多黎许先生说。“我实在不应该允许他买的,更不应该教他怎么用。你真的担心他会伤害自己吗?或者像他一直威胁要做的那样,开枪去吓那个所谓的鬼,也许伤到别人?当然,这是有可能的……”
“不,不可能!”迪蕊叫道。“不可能,我知道不可能!潘太明理了,尽管他看起来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他身体不舒服,而且他闷闷不乐地想一堆事情。但他知道什么是什么,超过任何人以为的程度。而且他不能那么做;我已经做了防范措施,让他不能那么做。无论如何,他不会那么做的。他会在图书室里等我们,你会看到的!绝对没有半点可能他会——”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他们都听见了那个声音,虽然不是很响,但尖锐而清晰地穿透了夜色。然后迪蕊的左小腿仿佛有一条神经无法控制地乱跳,她的脚从离合器上滑开,车子熄火停了下来。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尼克·巴克里开口道,“我们已经开始碰上游乐场的所有趣味所在了。如果不是有人挥打一条黑蛇大皮鞭以娱乐顾客,那么就是有人刚用点二二开了一枪。我还可以提供其他的猜测,但你们不会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