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雪雁的面,用那把小金钥匙,打开了小金锁——锁身被翻开两边,里面嵌着两张拇指甲大小的照片,一个大眼睛的婴儿,一个白种人青年开朗的笑脸。
冯雪雁苦笑了:“那天晚上,当我从小金丝胡同回到家里,把这个造型独特的项链坠拿到高子昂面前时,他连忙对我发誓,这不是自己送给梦荷儿的礼物,而是那个混血女孩子的一个等待。梦荷儿曾经亲口对他说,如果有一天,拿着一把小金钥匙,来打开这只小金锁的人出现了,那么,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显然,这是高子昂对我讲过的……唯一的真话。”
冯雪雁终于接过了费阳递到自己手里的那方手绢,本能地展开来一看——雪白雪白的,上面并没有一滴血迹。
冯雪雁顿时就愣住了。接着,她开始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接着,费阳竟也开始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从摄影大棚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也传出了几个不肯露面的人的笑声……
坐在轮椅里的紫姨,身边站着曾佐、秋姗、小町和孙隆龙。他们知道,这场戏,按照预想“拍”完了。
空旷的大棚里,远远听到这异常音响效果的高子昂,在笑声的震撼下,腮帮子上的一块肌肉又开始痉挛:
“冯雪雁……她们……那些女人,都疯了……疯了!”
严大浦笑眯眯地对高子昂说:“咱们可不能疯啊,高副市长。您是大官、我是小官,都还得接着做下去不是?谈谈吧,想出个大家都好交代的法子,您那腮帮子,也就不用老这么哆嗦啦……”
冯雪雁上演的这一幕接一幕,真相没有被任何一个媒体曝光。
段越仁的“暗杀未遂”事件,因为高子昂副市长亲自出面陈情,以确实是在那场影星颁奖会上“奉命当众表演小品”,小伙子无恙无惊地被放出了市警署的临时拘留所。
“持枪抢劫犯”的弟弟姚仲梁,到底还是用费阳“义卖”油画一幅所得的那三百元,就读了市机械高专。入校后,校方认为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的老母亲,还得到了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善人”的生活援助。
接受了紫姨的建议,费阳带着她的自梳女伙伴黄姐和段越仁,也带着重新被开棺、火化后的梦荷儿的遗骨,远离了这座伤心的古城……
冯雪雁经过几个月的北戴河“疗养”,入冬前回到北平后,突然又只身跑到广西一个多山的小县,落户在一座叫“出梦”的小庵中,剃度出了家。
那个小县城的大半百姓,是少数民族中一个叫“壮”的民族。她所皈依的那座山,碰巧也是座叫“西山”的山。山上有一眼自古便被称作“凤泪”的清泉,终年甘液喷涌不绝。出梦庵的茶园产出的绿茶,后来被哪个闲人墨客取名叫作“王妃香”。
当地的人们以讹传讹,说是一位前朝京都的皇族女眷,看破红尘后到此遁入佛门。若用那凤泪泉的水,冲泡她种的新茶,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只有一个为冯雪雁的离去而痛心不已的人,就是她的大学同学乔秘书。
两个月以后,也许是因为实在无法忍受那位新任副市长夫人——上海籍小护士一家子的浅薄,乔秘书终于愤然辞职。她曾对熟人说,“不过就是去探望一下自己的老同学”,跑到广西那片蛮荒之地以后,便再也没有人见她返回到北平来了……
皇粮胡同十九号院儿,小牌室里恢复了平静的聚会。
紫姨和秋姗,还在不厌其烦地折叠纸鹤,目标是一千只;
曾佐手里的纸牌,还是那么令人眼花缭乱;
严大浦呢,也还是那么昏昏欲睡;
孙隆龙说,自己的私人侦探所,已经开始有人走动了,尽管还是没有接到正式的探案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