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手不由得停住了。兜里是今早从事务所出来时偷偷摘下的吊蚊帐草的茎。我想要炫耀一下刚学会的知识,特意带来的。
“是啊,毕竟你是老师嘛。”
“带来了?”
我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的?姐姐已经坐起身,等着我拿出吊蚊帐草。没办法,我只好拿了出来。因为缺少水分,吊蚊帐草的茎已经开始枯萎。
“唉,已经蔫了。”
“试试看,变软了说不定反而好弄。”
被姐姐这么鼓励反倒没意思,可能是这种心情影响了手指的动作,和姐姐在撕开茎的时候,茎断了。
“我们性情不合啊。”
我顺嘴胡说着,将断掉的茎扔进垃圾箱。
“检查怎么样?”
“还没有结果。不是那种马上就会出结果的嘛。”
“为什么?很简单吧?只要调查有没有息肉就好了啊。”
“患者不是只有我一个。”
“啊,也是。”
夜间的医院很静,能听到别处有人推着手推车的声音。看向窗外,窗帘的缝隙里能看到细长的夜。斜着落下的雨在远处的电光广告牌的映照下发着白光。
姐姐一边看着雨,一边轻声哼着:
“……真是灰暗的歌。”
“是吗?”
姐姐以前就喜欢唱歌。直到父亲告知我们确诊的病情之前,每当一起去医院探视的路上,姐姐都在我身旁边走边唱。现在已经不太记得了,但都是童谣那类的、和中学生不相称的、古老的、歌词大同小异的歌。似听非听地听着,有时就会觉得心里一暖,有时会觉得寂寞凄凉,有时又会想起远方的群山和大海。
“歌词也很灰暗。”
“北原白秋,有名的诗人。”
“名字也很拽。”
“大概不是本名吧。”
姐姐一边笑着一边用一只手将头发拢至耳后,指间留下一根长发。姐姐盯着这根长发看了一会儿,马上将其卷到食指上扔进了床边的垃圾桶。刚才被我扔进去的吊蚊帐草旁已经卷着好多头发。
“学校的紫阳花快开了呢。”
姐姐又看向窗外。
“学校里还有紫阳花?”
“可漂亮呢。我还期待着出院了去看呢。”
窗户上映出的姐姐的面容一瞬间像人偶一样失去了表情。我觉得奇怪,看向姐姐,却还是一如平常的侧脸。大概是因为日光灯照射的缘故。
本准备送给她的书套一直放在工作裤的后兜里,等到注意到的时候,我已经上了卡车。
真正的梅雨来得比历年都晚。
姐姐住院的时间超出了预期,蜷在医院的时间终于超过了一个礼拜。身子的情况一直不乐观。
——半好不好地回去了反倒添麻烦,反正病床也有空余。——
姐姐这样说。还说精密检查的结果就是息肉,所以不须担心,做个手术就好了。
我又在白天抽了个工作的间隙去医院看她。从姐姐的病房里走出来一群孩子。男男女女一共六个。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应该是姐姐的学生来探望她。
姐姐正在病床上读信。
“呦。”
我向她打招呼,她没有抬头,仍在读着似乎是刚才来的那些孩子留下的信。我从旁看了一眼,铅笔写的杂乱的文字上面尽是一些客套话。
“姐姐很受欢迎嘛。”
又被无视了。人家特意来看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用她听不到的声音咂了一下舌,坐在折叠椅上。
突然视线转到床边。带着小轮子的桌子上摆着姐姐的小镜子和文库本,旁边摆着一幅彩色铅笔画的画。我以为是刚才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