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显得世又稳重。他的眼角略微发红,在阿初的照料下,他听着六藏的话,然后静静地开口:
“有一次,家父差点杀了我。”
阿初手上的手巾险些点落地,六藏抚着下巴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孩子似地以手撑颊的亥兵箭失手向前跌。
右京之介露出苦笑:“对不起,吓着各位了。但这是千真万确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假思索地开口问了之后,阿初这才连忙加上一句:“不是的,我是说,如果您不介意我们问的话。”
“当然不介意。我至今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但既然让你们看到那种场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接着他要了一杯水,阿初马上为他奉上。津津有味地喝完这杯水之后,右京之介缓缓说了起来。
“那是十年前我七岁的时候。晚上,我睡在房里,忽然听到激烈的争吵声而醒来。竖耳倾听片刻后,才知道那是家父与家母的声音。家母在哭,她的哭声听来痛苦万分。”
于是,右京之介随即从铺盖里起身,赶到双亲的寝室。
“我当时怕得不得了,总觉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本想出声叫父母再打开唐纸门的,可是正当我惊疑不定、犹豫着要不要开门的时候,家父怒气冲冲的声音嘎然而止,随即唐纸门猛地从内侧开了,只见家父昂然站在我面前。”他说,至今仍无法忘记父亲当时的扭曲面容。
“在那张陌生的脸上完全找不到我所熟识的父亲的脸。该怎么说呢——家父的脸极其显恶地皱成一团,活像抽走了一个人该有的温暖的血肉肌肤,仅剩下残渣碎末。”
武左卫门一看到右京之介,便掀起他的后领朝母亲扔过去,母亲尙未更衣准备就寝,但脸上毫无血色,发髻凌乱,腰带也松了。
“家母紧紧抱着我,以全身护住了我。我不明究竟,只是一味恐惧害怕紧抓着家母,但双眼迟迟无法从俯视我们母子的家父身上移开。家父——”
飞也似地奔向置于房间一角的刀架,亮出白刃后,火速赶到我们母子眼前。
“一开始,我以为家父醉了,但并非如此。不过,我想当时的家父神智并不清醒,若是清醒就不会做出那种事。”
古泽武左卫门拿刀指着妻子与长男这么说:“家父说,与你的不义之子一起受死吧。”
“不义之子?”
阿初难以置信,不由得重复右京之介的话。他轻轻点头,一面说道:“是的。家父以为我是家母与其他男人私通后所生的不义之子。我想这一点至今依然没有改变。家父的疑心深种,自始至终已然成为一处深深的伤口,不停地折磨着家父。”
“怀疑令堂的私通……这真是……”
见六藏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右京之介微笑道:
“而且,据说这私通的对象,正是家父的弟弟。”
“弟弟?”
那么——
“是的,便是六藏头子与阿初姑娘都认识的家叔,小野重明。”
右京之介的母亲十五岁那年便嫁给武左卫门。她原本是民家之女,当时在武左卫门上司家中担任女侍,之后获武左卫门青睐,为了这桩亲事,上司家还形式上将她收为养女,再嫁入世代为与力的古泽家。
“当时,家叔已步上算学之道,只是尙未出门远游,并与哥哥同住一个屋檐下。家母是平民出身,家父又是如此严肃的一名武士,也许对家母而言,家叔确实是比家父更加容易亲近。事实上,据说家母嫁进来时,这种伤人的无情传闻便满天飞扬。”
说到这里,右京之介轻抚着肿胀的嘴唇也不禁皱起眉头。
“但是,我不相信家母与家叔之间曾经发生过令家父疑心之事,更不用说怀疑我是家叔的孩子,这种事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