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发上,脱掉鞋子躺下来。
手术时间很长。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很快半夜十二点了,“正在手术”的红灯还在亮着,好像要一直亮下去似的。
将近凌晨一点的时候,医院急诊楼大门前来了一辆出租汽车,一个五十岁左右,穿着白色高尔夫球衫的男人慌慌张张地进来,跑到值班室的小窗户那里,探进头去,带着哭腔说自己叫矶田,问自己的老婆怎么样了。
“正在做手术呢。”年轻的值班护士回答说,“您先坐在那边的沙发上等一会儿吧。”
吉敷见矶田先生过来了,不好意思再躺着,就坐起来移动了一下位置。
矶田在沙发上坐下,垂着头,看着地板喘粗气。谢了顶的脑袋在荧光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吉敷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矶田打了个招呼:“您是矶田先生吗?”
矶田抬起头来:“是,您……”
“我是警视厅一科的吉敷。您来得可真够晚的。”
“啊,喝多了点儿,真没脸见人啊!”矶田说完连连叹气,浓浓的酒臭都喷到吉敷这边来了。矶田叹了一阵气,问道:“我老婆她她……怎么样了?”
“现在不好说。我从您太太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在这里,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推进去已经两个半小时了,手术好像还没做完。”
“救得活吗?”矶田先生问。
如果说“不要紧”吧,也许是矶田先生希望听到的,但那完全是毫无意义的安慰。吉敷选择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吉敷说:“您太太好像是自杀。”
“自杀?”矶田先生愣住了。
吉敷想问问他,您能想到太太自杀的原因是什么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样问是不是太残酷了?矶田先生够可怜的了。
关于矶田太太自杀的原因,吉敷心里是有数的。不过,原因也许没有那么简单,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吉敷想知道的,就是所谓别的原因。如果矶田先生能够想到自己的老婆为什么自杀,吉敷就是不问,他也会主动说出来的。吉敷期待着。
但是,矶田先生的话让吉敷感到失望。
“自杀?她为什么要自杀?实在搞不懂……”
吉敷沉默了一阵,见矶田先生不再说什么,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及其原委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矶田宪子的丈夫慢吞吞地说。
“矶田先生,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矶田茂。”
“对不起,可以问一下您的年龄吗?”
“五十二岁。”
“您在哪儿工作?”
“银座的一个水果店,在那里干了二十年了,快退休了。”
吉敷并没有问他那么多。大概是因为伤感吧,矶田茂不由自主话就多了起来。这种心情吉敷可以理解。
“您有孩子吧?”
“有两个儿子,一个上高一,一个上初一。今天他们哥儿俩到亲戚家去了。要知道发生这种事情,让孩子们待在家里就好了。”
“告诉孩子们了吗?”
“孩子们在我老婆的妹妹家里,我打过电话了,告诉她出事了,不过孩子们已经睡了。”
“哦。”
矶田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话了,“刚才,我还说要是孩子们在家就好了这种浑蛋话,应该说,要是我在家就好了。我应该早点儿回家。我喝了酒,又去唱卡拉0K,瞎折腾,我真是一个大浑蛋!要是我老婆就这样死了,我一辈子都不喝酒了!”
矶田哭了,泪水顺着他那干燥的长满皱纹的脸往下流。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了,吉敷穿好鞋,坐直身子,随时准备走过去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