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11
“我的名字叫金历·多吉。从不丹来的。”
“那里……”我茫然地听着河崎的话,说出少根筋的反应来:“一定很远吧。”
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河崎,还看了两次。
“可是你怎么看都是个日本人啊。”肤色虽然有点黑,但那与皮肤较黑的日本人没两样。
“要我说的话,你看起来也像个不丹人哪。如果我是家鸭,你就是野鸭。我们只有这点差别。”
“我觉得家鸭跟野鸭差很多。”
“丽子小姐怎么说的?”
“她叫我跟一〇一号室的住户聊一下,她说他应该不是外国人,然后叫我来找你,逼问你是不是说谎了。”
“原来如此。”河崎并没有生气。
“你真的不是日本人?”
“我不是。会说日语,又不一定是日本人,对吧?”
“可是你也讲得太溜了吧。”已经不只是令人惊叹的程度了,“不丹会讲日语的人很多吗?”
“是老师教得好。”河崎一脸严肃,仰头望向上方。视线的尽头是公寓的屋顶,但他应该是想仰望更上面的天空吧。“之前有人教我日语。”
“哦……”我在脑中组合散乱的拼图,一边进行消去法,“换句话说,教你日语的,是一位叫做河崎的人?”我总算了解丽子小姐的意思了——“河崎是不丹人的日语老师”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眼前的青年不是日语教师,而是日语学生。
“没错,特训了一年半唷。我拼命学习,拼命练习说和听。我请他教我日本人的口语,那真的是……”河崎似乎很喜欢日语的这个形容,开心地说:“……拼了老命。”
“整整一年半,一直练习?”
“拼了老命地练习。因为这样,我虽然是留学生,却成了个不良学生。”
他的遣辞用句根本跟日本人一模一样。
“拼了老命?”
“只要做就做得到。河崎真的是拼了命地教我。”河崎——不,他是不丹人,绝不可能叫“河崎”这个名字。——他咽了口口水说道:“所谓拼命,不就是把命拼掉吗?”
他的说法简直就像在念一句漂亮的台词。
听到这句话,我想起自己背诵巴布·狄伦的歌曲的事。为了心仪的女孩,拼命地背诵,只要做就做得到。这也是我信奉的信条之一。
“但相对地,”河崎耸耸肩,“我完全不会写日文字,阅读也只看得懂简单的几个字。我只是拼命地专注在说跟听。”
“那也是没办法的呀。”不知为何,我想为他辩护。我想告诉他:这样就很够了啊。
“所以才伤脑筋。”
“咦?”
“前天你打电话给我,叫我念教科书的书名。”
“是啊。”我随口应了声,然后“啊!”地惊觉:“难道……”
“对。”
“因为念不出书名,所以你把书全都藏起来了?”
“没错。”河崎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好死不死刚好全是些难得要命的字。”他笑道:“但我总不能说我不会念吧?所以决定当作书全都不见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向已经告白动机的人再次询问理由,或许是件失礼的事,但我不得不问,“你不觉得把书从房间里偷走,更启人疑窦吗?”
“没办法。我不希望你把我当成外国人。”
这个时候,我恍然大悟。这会不会就是一切的起因?
为什么他打从一开始就隐瞒自己是不丹人的事实?为什么对我要使用“河崎”这个假名?在他的判断里,难道对新搬来的邻居是不能表明真实身分的吗?河崎仿佛回答这些疑问似地,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