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
“人类也有朋友之分。朋友以外的人,你会吃吗?”
我答不上来。人吃动物存活乃是天经地义,但我从没想过吃与不吃的标准。
“在你住的地方怎么宰杀动物?”
“它们都被摆在超市里。”我说完笑了,“食用肉会被放在店里,切成适当尺寸,包上保鲜膜准备好。”
“保鲜膜?”
“一种透明薄膜。超市会把肉放在盘子里,用保鲜膜包起来贩卖。”
“这里也一样啊。动物会被家畜养殖业者宰杀,送到市场贩卖。总而言之,人类没有亲手杀死动物、吃它们肉的真实感,这一段过程被跳过了。”
我们靠杀死各种动物而活。可是,所有人都忘了这一点。社会这个系统让我们忘了这一点。
“一个人为了存活,究竟得杀死多少动物?”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在寻求答案。
“我没想过。”
“那就想一想吧!”他命令似的说道,“人们靠吃动物、削树皮而活。一个人的生命建立在几十、几百条生灵的牺牲之上。我要问的是,有几个人值得牺牲那么多条生命。你懂吗?”
我沉默了。
“有几个人比丛林里的蚂蚁还有价值?!”
“不知道。”
“一个也没有!”
将近二十年以前,樱问过优午同样的问题。
“人类有活着的价值吗?”
深夜,岛民都睡了。樱站在优午面前,当时的樱还是少年,那天晚上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开枪杀人。樱的双手因为碰到对方身上流出来的血而染成了红黑色。这名相貌堂堂的美少年夺走了―条人命,却表现得异常镇定,丝毫没有恐惧。
“人没有价值可言吧。”稻草人爽快地回答。
“所有人?”
“有一个叫禄二郎的人创造了我。”
“他是例外吗?”
优午对于这个问题没有清楚回答。“不过,”他说,“不过,就算蒲公英开的花没有价值,也依旧不改它的纯真可爱。即使人没有价值,你也犯不着生气吧?”
当时还是少年的樱,这才告诉优午,今天他第一次杀了人。纵然优午早已知道,还是以一副初次听见的口吻,简短地附和了—声。樱轻声低喃道,诗比死好。
“花是美的。”稻草人继续说。
“来种花吧。”樱坐在椅子上,指着我站立的地面附近。“咦?”他没有回答我的反问。“人没有价值,所以你枪毙人?”
“不,”樱否定道,“我是为了保持理智。”他简短地回答。“你没办法保持理智吗?”
“我之所以还能够勉强保持理智,是因为有诗和手枪。”“诗和手枪?”
“人很吵,我讨厌吵闹。”
“你怕吵?”
“开枪。”樱说。他的话太冷酷,搞不好他呼出来的气息也会当场冻结。“樱在春天盛开,景色变成了粉红色。漫天飞舞,翩翩飞舞,然后凋零。”
“那是指真正的樱花吗?”
“我想要变成真正的樱花。”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身影,同时思考好几件事。
他枪毙人。
他读诗。
他憎恶喧嚣。
他有枪。
他杀人。
他杀人得到岛民的认同。
说不定他想做的是,把擦得像刀子般晶亮的诗词塞进弹匣内,然后随意击毙人。
他很美。
“我不能对所有人开枪。”又隔了一会儿,樱发现我还站着,说道。
原来如此,我心想,说不定他想要击毙这世上的所有人。因为不能那么做,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