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那天起,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失控。
又重郎只得赶紧找地方隐遁,但不久钱花光,只好重出江湖干起强盗。
然而——
他没办法只吓吓对方或只让对方受点轻伤。只要一出手,又重郎非要教对方人头落地。
他已经不只是个强盗,而是个杀人狂。一开始害是为了谋财,但从第二次开始就不同了,杀人不再是为了取财,而是本身已经变成了目的——这就是业障吧。他难以压抑自己的冲动,满脑子想挥刀、杀人,又重郎已经完全无法自己。
越杀越兴奋的他就这么永无止境地杀下去。于是在不知不觉间——
这也是理所当然——杀人就变成了又重郎的职业。
不出多久,“斩首又重”的名气便在黑道上传了开来。
所以——
对又重郎而言,把无谓的杀生当罪孽根本就是莫名其妙。杀生哪需分有罪无罪?当杀手的该杀时就杀,目的哪会有高低之分?
不论是为了保家卫国、伸张正义、还是为了义理人情,哪管理由是如何光明正大,杀了人的就是杀手。若主张杀人通通不对,他或许还能理解,但同样是杀人却说这种可以、那种不行,又重郎可没办法接受。
——妓女何必装高尚,说自己是良家闺秀?
反正要杀人,就杀个痛快。
此时又重郎正注视着卷着滔滔漩涡的巴之渊,
——杀个痛快吧。
三年前。又重郎曾为盗贼所雇,闯入两国一间油批发商,把伙计悉数杀光。而且对妇孺同样是毫不留情,一概宰杀殆尽。
从此又重郎只好离开江户。尽管江户如此之大,如今已无处容他栖身。但他原本就习惯流浪,加上这里不是他的家乡,因此也没有一丝眷恋。
他可不是落荒而逃。
又重郎离开江户,是因为他想杀更多的人。因为“斩首又重”的恶名在江湖上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市民到匪徒个个都认得他的长相。即使没这个问题,上至被他杀害的下级武士的雇主,下至被他踢馆的道场徒弟,想追杀又重郎的人在市内可说是不计其数,继续留在江户很难伸展手脚。离开江户之后,又重郎游走于诸国之间,每投宿一地就当场砍人,不管有否受到委托,他只要想杀就杀,完全停不下手。
后来,他在骏河杀了一位捕吏。
只为了抢夺对方的武士刀。
人血会让刀子生锈,砍到人骨也会教刀锋缺口、让刀身扭曲。杀了人之后若不立刻修补,刀子很快就得报废。但修理刀子并不容易,因为只要磨刀师看到刀子一眼,马上就能看出又重郎用这把刀子砍了些什么。
这么一来,他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接下来的旅程也就更为不便。
因此又重郎在斩杀那位捕吏后,便将对方腰间佩戴的刀子据为己有。再也没有比这更方便的手段了。
又重郎认为,如此好刀竟佩戴在一个下级捕吏腰际,未免太糟蹋它了。所以,他就杀了这个捕吏。到手之后,又发现那把刀比原本想像得还好得多。
——鬼虎,可恶的家伙!
真想早一刻吸干你的血——又重郎的手握向剑柄。
又重郎已经十天没杀过人了,手实在非常痒。如果背后这老头子没有拜托这件事——或许他早已按捺不住,把这老家伙给杀了。
“喂——”
“你不是说——那只山猴抓了女人之后,都会挡在那栋小屋门前,怒目注视来要人的人吗?怎么现在看不到?”
“是啊,他现在可能和阿吉在里头……”
老人还是想冲出去。又重郎只好用剑鞘尖端顶住他的喉咙,阻止他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