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马都宰杀。真是——”
“连活马都……”
上个月,长次郎确实曾命令平助,宰杀一头已经无法工作的老马。
不知何故,打从十二年前经历那桩惨案后,长次郎就不再疼爱马匹。不,甚至可说他对马匹变得憎恨不已。或许是由于当时长者全家人就是在马背上遇袭身亡的——平助如此解释。
但原因似乎不只如此。劫后余生后,长次郎就变得好食死马肉。一有马匹死亡,便立即以盐或味噌腌制保存,以供每晚食用。
但最近马肉颇难觅得。
由于下等驮马或病马均已鱼目混珠地售出,因此已鲜少有马匹死在马厩里。
长次郎的马匹死在路上的比例也大幅增加。
原因平助也很清楚。马夫们都很疼爱自己照料的马,不忍心让它们被吃掉。因此只要发现哪匹马气数将尽,马夫们就会将其牵到远处,它在路上临终,并理所当然地就地埋葬。毕竟哪可能把马的尸骨搬回来。因此个中原因乃是——为让马匹得善终。
到了上个月,家里储存的盐渍马肉终于吃光。于是长次郎便命令平助宰杀一匹活马。但平助并非马夫出身,不曾杀过马。若要求马夫帮忙,想必也没有人愿意帮忙。最后平助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趁半夜选了一匹最瘦弱的老马,把它杀了。
“难道是马的亡灵在作祟?”
这件事应该没有外人知道。难道那位行者有非凡眼力,能洞察他人所不知?
“据说马魂会附身人体——”
百介身体往前倾地悄声说道。
接着他翻开挂在腰际的记事本,继续说道:
“在下这趟路沿途听了不少故事,包括远江、三河、尾张、武藏、京都等地,都有类似传说,大都是误杀了马或虐待马的结果。特别是喜欢以烙铁折磨马的人、或者在残忍折磨后将马杀害的人,就会被马魂附体。其中许多是被附身者突然学起马的动作,甚至啃泥墙,喝泥水,之后便全都发狂了——因此那位行者的话还真是耐人寻味呀。”
“耐人寻味?”
“是啊,当时他眯着眼睛说,有匹马跑过去了,接下来说的还更古怪呢,说那匹马会从您家大爷的嘴钻进肚子里,肆意践踏其五脏六腑——”
“马——从嘴钻进肚子里?”
“他是这么说的。还说这么下去人大概活不了几天了,往后也没机会再干坏事了吧。”
“马,马留在肚子里?”
平助打起一阵寒颤。
的确,长次郎只要一睡着,那匹马就会出现。
难道那就是从大爷肚子里钻出来的马?
“那,那位行者还说了些什么?”
“在下只觉得他说的事实在太古怪,想必只是个靠胡诲来诈取财物的骗徒或诈术师什么的。但那位行者表情是一脸悲伤,随后便飘然而去。唉,在下也知道这毕竟是您家的家务事,还是别插手比较妥当,但又总觉得于心不安——”
这下百介一脸歉意,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但对平助来说,这件事可没这么简单。
那位行者显然是,不,铁定是个高人。
所以,他还是得感谢百介的及早通报。
“不——请别客气,您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呢。倒是——那位行者往什么方向去了?”
该追上去吗?当然该追上去。
他往西边去了——百介回答。
“在什么时辰?”
“约在半刻钟前。”
“哎呀——真该好好谢谢您。虽然我实在没什么好招待您的,还请您今天在我们这儿住一宿——”
于是,平助唤来手下,吩咐他们好好款待百介,说完便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