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没的前庭寂静的景色。但是,歌声非常暸亮。是乘着北风传来的。是军歌。里头也掺杂了许多“万岁、万岁”的叫声。那是一种带着悲壮色彩的、怒号般的声响。
又听见飞机的引擎声了。从右到左,飞越孝史所在的这幢府邸上头。他找到室内的时钟看了看时间,是下午两点。
“你可以走动了吗?”
回头一看,贵之站在门边。
“我听见歌声。”孝史说。“飞机在飞呢。”
“是起事部队开始移动了吧。他们也有决战的觉悟了。”
贵之说,走近孝史,并肩站在窗边。
“戒严司令部终于要开始进行镇压了。大概今晚就会行动。”
孝史默默地听着断断续续传来的军歌,一面想着贵之对于这场起事的结果,究竟知道多少。
贵之帮忙黑井的计划。恐怕在大将生前,他就已经知道黑井的能力,以及大将使用这个能力进行时光旅行的事。若非如此,贵之怎会轻易听从他人计划行事。从蒲生大将的角度来看,支持、协助他病后活动的贵之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应该会向他坦白实情。
但是现在,贵之打算向孝史说明什么?说明到什么程度?又怎么说明呢?到底他认为孝史目击到什么?目击到什么程度?又怎么目击到呢?他会坦承发生的事,以及隐藏在它背后的一切吗?或者是准备了其他的借口呢?
孝史打定主意,不随便发言,只能等待。
“这场起事会失败。”贵之环抱双臂,静静地说。“青年将校们在几个重要的场面都误判情势。没有控制电台和报社也是个重大的失误。”
突然变冷了,孝史又扶着墙壁回到床上。贵之默默地望着孝史蹒跚的动作,等到孝史爬上床铺,坐好之后,他便关上了窗户。
两人陷入沉默。孝史和贵之为了摸索各自接下来该说的话而沉默,远方隐约传来的军歌正好成为此刻的伴奏。两个人都非常明白,只要说出半点不对的台词,局面便会完全不同,他们都害怕着这一点。
孝史觉得自己能够选择的话不多。他觉得贵之才是掌握选择权的人。他觉得陈述舞台开场白的明星是贵之,自己只是接着演下去的小角色。
然后这场戏,最糟糕的状况会攸关到小角色的性命。没错,对于“或许”目击了两个人莫名消失的孝史,贵之可能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闭嘴。
慢慢地,像要亲自确定每个动作似地,贵之慢慢地移动双脚,挪动椅子,身体前屈,坐上扶手椅。然后他没有看着孝史就开口了。
“珠子冷静下来了。”
呢喃般的口吻,看起来不像是对着孝史,而是对着扶手椅的扶手说话。
“之后她一直都非常冷静。当然,手枪我拿走了。”
孝史想说“那太好了”,却没有开口。喉咙干极了。
贵之抬头直视孝史的眼睛。视线让孝史感到压力,他低垂着头。
“谢谢你阻止她。”贵之说。
孝史总算抬起头来。
“要是你没有阻止,珠子一定已经射杀了叔叔跟鞠惠。她能够不用杀人,都是托你的福。”
孝史摇头。为了不弄痛伤口,他只轻轻地摇动下巴。
“不是我的功劳。我是受葛城医生所托的。”
孝史说明原委,贵之点了点头。
“医生没有回来。他说他会先回家,可能是被担心的家人给留住了吧。再怎么说,这里都是占领区的正中央。”
电话仍旧不通,医生内心一定忐忑不安吧。孝史怀念起他那张出色的胡须脸。
“听说珠子从父亲的自决现场带走手枪之后,一直在窥伺机会。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叔叔跟鞠惠那个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