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茶峒镇初出茅庐
我也和千千万万的士子一样,跑在赶考的路上。只不过,他们是去贡院科考的路上,而我,却在赶尸出师堪考的路上。同样是赶考,意义却大相径庭,为天壤之别,对我真是莫大的嘲讽。
因为还是没有筹到赶往长沙参加乡试的盘缠,今岁难得一遇加开的恩科,我也只能扼腕长叹了。如此算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错过乡试了。当下,心里不免黯然,暗暗催促自己赶快出师独立门户赚钱,等来年好去长沙府科考。
看到那可怜的松桃秀才,我心里生出几分怜悯,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多有同病相怜的痛感。于是,我从怀里掏出仅有的几钱碎银,给了那松桃秀才,嘱他早点回去好好温习功课,来年再参加科考。松桃秀才见我兰布儒衫,青巾束发,也是一身书生打扮,便颔首答应。见我捐了银子,旁边几人也纷纷掏出文钱资助。
与那秀才告别,我们继续赶路。
“师兄,你将身上的银子全部给那被劫的松桃秀才了,我身上的文钱也不多,我们得勒紧裤带了。”
“不碍的,我们并非阔少爷,都是苦出身,能够应付过去。”
“就怕你捐错了对象,我怎么觉得那松桃秀才好像是个骗子似的!”
“不会吧!”
“江湖险恶啊,现在的骗子花招多,演得又绝,像你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是看不出来的!”
“应该不会的,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送你一句话: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不信是吧?那我们打个赌,赌注一百文,你觉如何?如果下次我们再遇到这个松桃人装可怜,那他就一定是骗子了!”
田古道是个赌鬼,什么东西都要用来下赌注,而且特别执著,死泡硬磨,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我经不起他的纠缠,也就答应了,反正这赌注太虚,纯属没影的事,再次遇到那松桃秀才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你可记好啦,是一百文啊,到时可别赖账!”田古道一副胜券稳操的表情。
一路跋涉,不日即至铜仁府省溪县(今万山特区),按照师父提供的联络方式,找到了要赶的喜神。在我们这一行,把要赶的尸体叫做喜神,取死人的谐音之意,别人听了也不会有恐惧感。
我们此次要赶的是一对年轻夫妇,男的姓田,女的姓李。两人虽然年岁尚轻,但怨气积身。
男性死者田某,是凤凰直隶厅黄丝桥人氏,生前为贵州省铜仁府省溪县师爷,省溪县令是其表弟。这个田师爷相貌平平,却娶得一绝色娇妻。据说是田师爷曾为一李姓乡翁申冤昭雪,老翁无以为报,就将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了他。李小姐美貌如花,被称为省溪县第一美人,田师爷得此造化,不知羡慕死多少人。市井传说,李小姐出街,男子无不目瞪口呆,仿若时光停滞;女子亦无不掩面自愧,朱颜失色。如此美人,自然引来无数人垂涎。
当时的铜仁知府是个贪恋女色的淫官,被他蹂躏过的女性达百余之众,或娶或奸,或私通或霸占,当时坊间流传“知府巡四方,民妇要遭殃”的民谣。这个知府见过李小姐一面,顿生邪念,欲占为己有,哪知李小姐是烈性女子,威逼利诱俱不为所动。
一次,知府来省溪县巡查,借故支开田师爷,将其夫人奸污了。李小姐在自家墙上写下“为奴家昭雪”的血字后,吞金含恨而亡。田师爷知晓事由后,操屠刀找知府拼命,却被知府的手下按住,并被强行灌入毒酒,当即丧命。省溪县令明知表兄表嫂冤屈贯天,但为保住头顶乌纱,不敢得罪上司,竟然以“饮食中毒”草草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