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完全是个老好人的样子。班森先生稀疏花白的头发经过精心梳理,浅蓝色的眼睛,微微泛红的肤色,宽阔的嘴形,都流露出同样的善良和威严。黑外套,条纹长裤浆过的衣领下是黑色领带,都像他打磨过的指甲一样圆滑而得体。停了片刻,似是经过一番思索,他又开口了。
“和您说点事儿可以吗,彭芙蕾太太?”
“什么事,班森先生?”
“我想”,班森言之凿凿,“我并不是个迷信的人。”
彭芙蕾太太生生吃了一惊。
“我也希望您不是,班森先生!”
“但我确实松了口气—我承认!—当获悉小姐回到英国之时。”
(现在来了!肯定是要说那个!)
彭芙蕾太太浑身轻轻一颤。并非因为敲打窗棂的雨点,或是那照亮了外面湿漉漉的花园的苍白闪电—可怜的园丁们在这种天气里还得工作!火苗在壁炉里明快地跳跃,实际上,宅内每间屋子都点燃了炉火来祛除湿气。火光将餐具室照得暖意融融,碗柜的破璃门后面,银色餐盘闪闪发亮。
彭芙蕾太太向前微倾:
“可否容我斗胆问一句,班森先生。”
班森双手举在火边取暖:“当然可以,彭芙蕾太太请说。”
“小姐是为了什么”,彭芙蕾太太问道,“要滞留在伦敦呢?权据报纸所说,至少是我读到的那份报纸说的,她已经回来两周了。”
“准确说来”,班森小心翼翼地,从内侧衣袋中掏出一本薄薄的记事簿,“四月十五日就回来了。”
“那她为什么还不到这儿来呢?如果不是因为她在害怕什么的话?”
听到“害怕什么”这几个有些不吉利的字眼,班森那和蔼的神情似乎起了些变化。
“到时小姐恐怕会不太舒服,我能肯定,”彭芙蕾太太接着说道一“从没见过这么多乱作一团的仆人!还有这地板,要是您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真得好好修修!不过至少……”
“至少什么?”班森礼貌地问道。
“喔”彭芙蕾太太也说不清她究竟是想说什么。
“从我们到这儿开始”,班森指出:“仅仅过了三天。而且,他咳嗽两声,吉特·法莱尔先生正在伦敦。”
“啊!”彭芙蕾太太喊道,“莫非小姐和法莱尔先生……”
“不,彭芙蕾太太”,他语气和缓而坚定,“最好别问那个”
彭芙蕾太太坐得笔直。
“我自然无意冒犯!”
“您并无冒犯”,班森微笑道,又变得亲切起来,“彭芙蕾太太,您完全无需为小姐担心,她想来时自然会来的。我还可以向您保证,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定然会事先知会我们务必及时准备合适的……”
壁炉边餐具柜上放着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起身去接电话的动作,可曾带有一丝焦虑的阴影?彭芙蕾太太心下暗想。不管怎么说,她那不凡的预见力这辈子以来都是引以为傲的。
彭芙蕾太大也站起身来,凝视着壁炉上方、挂钟背后,自己在镜子中的影像。她是一位保养得当的五十岁妇人,并非毫无魅力可言,也只有别的女人才能察觉她那栗色的头发其实是染过的。
她听见班森的声音:“电报?能劳烦您谈一下吗?”随后又听到邮局的戈尔丁先生勤勤恳恳的朗读声,微弱的音量在闷热的房内漂浮。她还听到班森的回答。伊丽莎白·彭芙蕾怀着一种让她自己都为之害怕且甚为不悦的惊愕感,已经大致猜到了电话的内容。
“‘与吉特·法莱尔、奥徽丽·维思一同开车前来。’”班森手中仍握着话筒,后退两步去看璧炉上的钟,“‘我将在……’”他打断了一下“您刚才说的是在什么时间之前?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