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兹弗
发番,掠尽大地,将无辜婴孩穿刺在长枪上,以及厄瑞亚拜如何失去和平之环,还有新歌与王的故事,讲述雀鹰大法师如何前往白发番的土地,带回该环……
“白发?”形意师傅说道。
“冰霜。白色。”她说,避开视线,感到难堪。
“啊。”不久他又说:“召唤师傅不老。”那双冰色细眼斜瞥她一眼。
她一语未发。
“我想妳怕他。”
她点头。
她不语,时光已然流逝。他说:“这些树的阴影没有害。只有真。”
“他经过我时,”她低声说:“我看到一座坟墓。”
“啊。”形意师傅说道。
他在膝盖边的地上搓起一小堆蛋壳碎片,以白色碎片排成一道弯弧,封闭成一个环。“对。”他说,研究蛋壳,然后挖起一小抔土,将蛋壳整齐细腻埋好。他挥掉手上尘土,眼神再次瞥向伊芮安,尔后转开。
“妳曾是女巫吗,伊芮安?”
“不是。”
“但妳有一些知识。”
“没有,我没有,玫瑰不肯教我。她说她不敢。因为我有力量,但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
“妳的玫瑰是睿智的花。”法师说道,不带笑意。
“但我知道我有事要办、要成为什么事物。所以我想来这里,来发掘。在智者之岛。”
如今她渐渐习惯他奇特脸庞,也能读取其中意涵。她觉得他看来哀伤。他说话的方式严厉、快速、平淡、祥和。“岛上的人不一定睿智,嗯?”他说:“也许守门师傅是吧。”如今,他看着她,并非一瞥,而是直视,他的双眼捕捉、擒住她的眼眸。“但那里,林中,树下,有古老的智慧,永远不老。我不能教妳,我能带妳进入大林。”一会儿后,他站起身。“好吗?”
“好。”她略微迟疑地说。
“那屋子还好吗?”
“好……”
“明天。”他说,踏步离开。
于是,半个多月的炎炎夏日,伊芮安都睡在河獭之屋,那是间平静屋子。她吃着形意师傅以篮子带给她的食物——蛋、奶酪、蔬菜、水果、熏羊肉——每天下午随他走入高耸树林。林间路径似乎总与记忆略有出入,经常带他们走向看似超出树林范围的地方。两人在沉默中走到大林,休息时亦少言谈。法师是安静的人。他虽然带有一丝悍气,却从未在她面前显露,他的存在有如大林中的树木、稀有鸟类、四肢生物一样恬然。如他所言,他未曾尝试教导她。她问及大林时,他告诉她,大林与柔克圆丘一样,自兮果乙创造世界诸岛以来,便已存在。所有魔法都含蕴于这些树根,这些树根与过去及未来可能的森林交错缠绕。“有时大林在此,”他说道,“有时在他处。但大林永存。”
她从未见过他住的地方。她想象他在这温暖夏夜可择地而寝。她问众人食物从何而来,他说,学院无法自给自足的部分,邻近农家会提供,因为他们认为众师傅在牲畜、农田、果园上施加的保护,早足以相抵。她觉得有理。威岛上,“无粥巫师”一词代表前所未有、从未听闻的事物。但她不是巫师,又希望能挣得自己的粥食,于是尽己所能修补河獭之屋。她向农夫借工具,在绥尔镇买了钉子与灰泥,用剩下的那一半跑路钱。
形意师傅从未在一大早来访,因此她早晨十分空闲。她已惯于独处,却仍想念玫瑰、阿菊和阿兔,想念鸡群、母牛、母羊,和那群嘈杂愚蠢的狗,与她在家中所有工作——设法维系旧伊芮亚、让餐桌上有食物。因此,她每天早晨闲适工作,直到看见法师从树林间走出,日光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
一旦进入大林,她便不再产生挣得、应得,甚至学习的念头。身在该地足矣,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