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chap_r(); 琼林苑行宫,残雪消融。
赵顼看着李向安钳着一饼用沸汤浸泡过的老茶,在微火上小心地炙烤着,面带苦笑:“朕也如在火上烤一样……”他抬了抬眼,望着坐在下首的王安石,问道:“丞……相,你说实话,如今究竟有没好……法子?”
“陛下,臣与司马光、石越已经聚议过不下十次,臣等以为,如今之策,只得打落牙和血吞,无论如何,都须得将交钞坚持下去……”
王安石的声音,能让人感觉到一种信任。但赵顼却无法骗自己,王安石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说他信任的三位宰相,都束手无策。
“真……坚持得了?若……坚持不了又……”
“陛下!”王安石迎视着赵顼的目光,沉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疑……人不用……”赵顼幽幽叹着气,看着李向安去碾碎炙干的茶,“朕今天……才知过去这几年,竟……是将今后四……五年的钱全花光……”
“臣相信石越能找到办法。”王安石平静地说道,“不过陛下要有心理准备,臣有预感,这麻烦还没到此为止,而要恢复元气,说不定要用上四五年甚至十年的时间。”
“丞相?”赵顼的声音中,有点疑惑。这有点不太像他认识的王安石了。
“陛下,现在的政事堂,要的是各安其位。令三匹千里马拉一辆马车,若不能往一个方向跑,那还不如三匹驽马跑得快。臣已经老了,再也做不得陛下的头马,臣能做的,是帮着这头马,希望它不要脱缰,不要跑错方向。”
行宫之中,沉默了一小会儿。赵顼与王安石四目相交,君臣之间的默契,便在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熙宁元年。
“去,叫六哥、七哥……”赵顼向一个内侍吩咐了,又对王安石笑道,“丞相……未见过六哥、七哥,今日……正好……”一面似又不经意地问道,“丞……相可知白水潭请苏颂的事?”
“臣微有所闻。”
“自……古以来,只听说学而优则仕,独朕临朝,反……倒多有挂冠而去,宁在学……院,也不……要做官。”赵顼言语中颇有几分怨气,“熙……宁初年,朕为变法,特……加优容,异议……之士,既不愿效力,是……人各有志,朕不强……求,也容他们在……野讲学。但如今是朝廷小有斥……责,便生怨……怼,视朝廷法纪为何物?苏颂是因枉……法受斥责,白水……潭却礼聘为山长,这是讥……朕……不知任贤、贤吗?”
“白水潭多是书生腐儒,素来昧于大体,倒也未必是敢存此不敬之心。”即使桑充国成为了王安石的女婿,王安石与白水潭,也有太多的恩怨,他从来不对白水潭口出恶言,甚至也偶尔会有夸奖之语,但在心底里,这座大宋名声最响、规模最大的学院,从来都是王安石最疏远的地方之一。不过,他不会特意为白水潭说好话,却也不会放纵皇帝那敏感脆弱的自尊心。在赵顼面前,不管王安石用辞多么谦逊谨慎,骨子里却依然是一副老师的做派。“苏颂干犯国法是真,但若说他有多大的罪过,臣却以为未必然。白水潭重格物之学,苏颂学术文章,确有可取之处,于这冬官之技,又素有虚名,白水潭欲迎为山长,亦算不得奇怪。臣以为,陛下若以后还想用苏颂,那便依旧让苏颂去会州做知州;若陛下不想用苏颂了,不妨许他去白水潭——陛下还怕天下没人想当官吗?”
“朕……用他做甚?”赵顼没好气地说道,“你那女……婿也怪,白水……潭山长多少人求……之不得,他偏……要让给苏颂,还求石越……来求情。”
王安石不由笑道:“桑充国虽然有时不通世务,却有个好处,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诚心正意。他虽不是理学家,但这点臣以为他比程颐要强。”
“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