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次回京,带了好几个亲信的手下,这个叫“王六丈”的老头,便是曹友闻最亲信的一个,曹友闻对他非常信任,连曹家在婆罗洲的土地作坊,也全部交给他打理。曹五郎知道王六丈十分精明,曹友闻好几次重要的决断,他都给出过重要的意见,但不知为何,这次王六丈却一言不发,这让曹五郎非常的恼怒。
但王六丈却假装没有看到曹五郎的表情。
待曹五郎强抑着一肚子的不满告退之后,王六丈才叹道:“官人这回下的本钱可真不小。”
“契丈也以为我是买了一堆废纸回来吗?”曹友闻笑道。
“十几万贯不是个小数目。”王六丈回道,“旁人以为海上的钱来得容易,但咱们家的生意,挣的固然不少,可每年的沉船也不少,还总有海盗抢掠,一旦有事,不但血本无归,有时还要赔偿货主损失,抚恤金也不是小数目,几万贯几万贯的打水漂是常事。况且这两年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正因为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才不得不下点本钱。”曹友闻笑道,“山长如今已贵为宰相,当日杭州的蔡大人,如今也已是度支郎中,虽有子柔引荐,但若没点见面礼,所谓‘人微言轻’,说话也没分量。况且我欠着蔡大人一个天大的人情,他让我做这点小事,我怎好拒绝?”
“那是陈先生的面子,算不到蔡京头上。”
曹友闻摇摇头,叹道:“不管怎么说,当年一场暴风雨,我好不容易打拼下的十几艘福船,价值数十万贯的货物,还有几百名水手,全部沉到海底,那时候连我这条命都几乎不保,我抱着一块木板在海上漂了三天,正好碰上契丈的船路过,这才侥幸保住性命。那一段日子我真是心灰意冷,在杭州卖田卖地,惨淡维持,若非是子柔写信给蔡大人与薛侯,我哪里敢想今天?这些事契丈也是极清楚的,当年没有蔡大人给我那几宗生意,我就成了曹家的败家子。我曹友闻有恩必报,当年我拿着子柔的信去见蔡大人,他没把我拒之门外,今日蔡大人有吩咐,我也不能轻易拒绝他。何况这还是一举多得的事。”
王六丈却道:“朝廷陷入如此窘境,只怕叫张仪再生,也要无能为力。官人的大计,依劣丈看,只怕不易成功。”
“事在人为。”曹友闻淡然道,“能不能成功,总要先试试。”
“也罢,总要先试试。南海就这么大一地方,虽说国家林立,但有时所谓一国,尚比不上大宋朝一乡一里,人口、富庶都有限得紧,这也是这两年生意不好做的缘由。仅以陶瓷来说,熙宁八年的时候,利润是今日的三倍。且凌牙门的胡商也好,广州的胡商也好,除了原本定居这边的,这几年过来的也越来越少,虽然也有人说是因为大食国打仗了不安定,但只怕主要还是注辇国在中间抢钱。凌牙门的胡商都是一个口径,道注辇国管得越来越严,他们多数船只只能在注辇国卸货,大宋过去的船只也一样,以前还有些船能去大食,现在到了注辇国就只好打道回府。哎!”王六丈说的事情,其实曹友闻也知道,但这时说来,还是忍不住嗟叹。
“大宋的货物,在大食供不应求。所以我们的海船到了注辇国,便被他们压价和买,他们再转手高价卖给大食的海商。这是无本生意,一本万利。大食过来的货物也一样,好的他们也博买了,再高价卖给我们,只有差货才令他们自卖。不但如此,这些年我们许多武装商船在注辇国海域失踪,谣传是注辇国水军还扮成海盗,在海上公然抢掠。这原都是杀鸡取卵的勾当,但人之贪欲无穷,真是利令智昏。本来他注辇国港口无人问津,也是咎由自取,不关我们甚事,但他们这么着阻塞商路,这两年的生意不好做,总得记上注辇国一份功劳。”
曹友闻顿了顿,又道:“这些事,我和子柔也都说过。子柔和契丈也是一个意思,这个时节,朝廷不可能再兴什么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