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春节就是在无限的等待,彷惶中度过的。春节过后不久,对他处理决定终于下达:定为右派分子,开除党籍,行政级别由十四级降为十七级。但即使如此,妻子对他态度依然不变。
那是石国栋来曙光厂上班后不久的一个晚上,进家门他就发现郑雅华的神情不对劲,当他看到桌子上放着那件封好并没寄出的申诉材料时,后悔已晚了。当初,他为了不拂妻子的好意,谎称已寄出的了申诉材料,实则是将封好的信封藏在了箱子的底层。这期间,他几次想把材料转到母亲家,就怕被郑雅华找东西时翻出来,但一回到家就像散了架,没顾上这件事,没想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石国栋满脸堆笑地向她解释,却见郑雅华摆了摆手说:“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什么也不想听。我想咱们还是分开好。”她说得异常平静,仿佛已经过深思熟虑。
石国栋知道一切已不可挽回,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但妻子提出分手是出于对他的误解,因误解而导至恩爱夫妻分手更是令他痛苦万分。只是一想到能尽快解脱妻子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还是平静地表示接受妻子的要求。
他知道妻子始终还对那份“寄出”的申诉材料寄予希望。她几次说起向上申诉一事时,竟安慰他说,“申诉材料寄出这么久了,学院方面既然没有什么反应,应该是好事。”如今真相大白,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
其实,从各方面反馈的情况分析,不寄申诉材料是正确的,反之,那些向上申诉,不服的右派没一个不受到更为严厉的打击。因为这些向上寄出的申诉材料无一不被返回原单位的党委手里,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石国栋觉得离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让他们的孩子免受他的影响。
住集体宿舍当光棍的滋味不是好受的,尤其是有过家的人重当光棍的滋味更难受,更不要说石国栋又是这种境况了,光是那可怕的孤独就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如今让他当上了右派头,更令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屋里的室友是何小波和老张头,何小波没事的时候就是看书,和谁的话都不多。老张头到是个好说的人,但他说的全是与他的工作有关的事,什么这个嫌他烧的水不开是无故找毛病啊,什么有谁又糟蹋开水啦,说的全是与他兴趣不搭界的事,他只能听着,搭不上什么话。
范建国与他谈得来,他刚刚住进厂就连着来了几个晚上。但很快他就觉得这么下去不成,因为只要屋里就他们两个,范建国就会口无遮拦。后来他一吃过晚饭就出去散步,不到快睡觉的时候他不回来。直到人家不来找他了为止。
他变得谨慎了,胆子也小了,变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