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写的不仅是城市
周海光一时没了主意,赶忙说:“郭主任你不要……”
郭朝东不听他,仍打:“都是我一时失去理智,我糊涂,我糊涂呀……”
最后他竟咕咚咕咚地磕起头来。
周海光忙下床:“郭主任,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是大自然的错……”
“是我……都是我……我是唐山的罪人……我有罪呀……”郭朝东痛哭流涕。
周海光把他扶起来,站起来,他还在说:“海光,我对不起你呀,我对不起你呀……”
周海光很感动,安慰他:“郭主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能活下来就很幸运了,咱们要往前看啊。”
水泥,碎石,烂砖,堆成堆,如坟。
坟在动。文秀由下面钻出来,漆黑一片,顶上几乎没有空间。
她在一片漆黑中叫:“何刚,何刚,你在哪儿?何刚……”
何刚的身上压着一块水泥板,不能动,听到文秀叫,小声说:“文秀,我在这儿。”
听到声音,文秀向他爬,爬着摸,摸到,脸上黏,是血:“何刚,你怎么样?伤得重吗?”
“我没事儿。我没事儿。”何刚连连说。
文秀抱住何刚哭。
何刚摸着文秀的脸。
“我们还能出去吗?”文秀哭着问。
“有解放军我们一定能出去。”何刚摸着她的脸说。
“何刚你疼吗?”文秀也摸他的脸。
“有一点,你呢?”何刚也问。
“都是我拖累了你。”文秀又哭。
“不要这么说。”何刚说。
又是余震,又是碎石烂砖如雨般落,何刚把文秀揽进怀里。
碎石如雨,落在身上,已不觉疼,素云只是盯着头上晃动的水泥板。
黑子也盯着它。
水泥板在余震中摇,吓人。
素云身边的碎石已扒开不少,身子与水泥梁有了些微的距离。
距离便是生命。
只要水泥梁保持平衡,她就能抽出身子,但是要保持平衡必须有黑子的配合,也就是说,他必须不用力托水泥梁。
距离还不就是生命,平衡是生命。
素云含泪看着黑子:“我女儿不能没有妈妈,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你要是走了,我就得死,我才二十二岁呀。”黑子也朝她嚷。
“你杀了人,反正是要死的。”素云的声音更大。
“我死了,我哥我嫂子要是也出了事,我妈她怎么活呀!”黑子也提高声音。
“我女儿还那么小,她不能没有妈妈,不能没有母亲呀,你让我出去,你让我出去。”素云简直疯狂,尤其是看着头上摇摇欲坠的水泥板,更狂,大声地哭。
警察不见了,只有母亲。
又传来小冰的声音:“妈妈你在哪儿啊……我饿了你快来呀……妈妈你在哪儿啊……”
黑子听了,也心酸,看一眼素云,看一眼头上的水泥板。
素云也沉默,看黑子。
黑子看素云,脸上有了微笑。
“你笑我不像警察?”素云问,眼皮间还有泪。
“你更像个母亲。”黑子说。
两人对视,第一次,目光没有敌意。
“你出去吧,我跟你走。”黑子轻声说。
素云抬头,水泥板还在晃,晃。
黑子看着素云,水泥板对于他已不重要。
摇晃的水泥板突然下落。
素云大喊一声:“快出去。”用劲,拉水泥板,向自己身上拉。
黑子喊:“素云。”然后,闭眼。
水泥梁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