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只好先把他搁放在屋门口,到厨房匆匆倒出一点酸醋,强行灌进他的嘴里。然后我扭头跑到巷口的公用电话间,摇通饭店的电话,叫饭店火速派辆出租车来——我不是想驱赶他,而是怕他一个人留在宅院,夜里万一出点毛病,没人照顾这个醉客。
回到家里,他正手扶窗台,哇哇地呕吐不止。吐完之后,他的理智渐渐复苏,除连连向我表示歉意之外,还询问我他刚才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他。两家父母血迹斑斑的往事,使我吐不出一个字。我无言地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擦掉脸上和西装上的酒迹。他擦脸的时候,我沏好一杯浓茶放在茶几上——中医学里如是说:醋能醒神,茶能醒心。
他完全清醒了,用十指梳理着披散下来的头发。我到内室去更衣换装,出租车已经在门口按响喇叭了。
“小柳,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情。”他喝完热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希望你能同意。”
“请说。”
“我想在这座小院重温一下童年的旧梦。”他说,“今天夜里,我不想去住宾馆了。”
“你肚子吐空了呀!”
“有茶和饼干就行了。”
我犹豫了片刻,觉得没有理由回绝他的要求。这座小院以及这几间屋子,谁知道曾留下他多少童年的足音呢?!
“你要寻找赤子的回声?”“
“是的。我想寻梦!”
我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小院的几间住房。有我的卧室,有哥哥回京时的卧室,他可以随便选择下榻。我又告诉他冰箱里不仅有饼干,还有各样小吃,任他自选。
是返朴归真?还是进入了梦境?这个中年男人,此时竟然雀跃得像个孩子,立刻打开冰箱门,向里窥视着。
一丝微笑绽开在我的嘴角。这个微笑内涵太丰富了。酸甜苦辣咸,历史的凄风苦而,都融进了我的每道笑纹之中。如果我眼前有面镜子,那笑容一定使自己大吃一惊;不,那不是笑,笑的背后是一条流淌着的泪河。
他回过头来想对我说什么,我说上班的时间到了,便匆匆挎起背包,把背影留给了他。不知为什么,在穿过小院的时候,我的泪水奔涌而出,笑中的泪泉,冲毁了心灵上的堤闸,他追了出来,在背后喊着:
“小柳!小柳!”
我没有停下脚步。待我拉开出租汽车车门时,他追到了汽车旁,往汽车座位上扔了一个信袋。我以为那是车钱,便想扔出车外,但他制止了我的毛躁举动,意味深长地对我说道:“里边装的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