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兄弟生来小板凳高,甭说黄花闺女了,就是麻脸寡妇也嫌他寒碜,靠他续胡家家业,如同白天做梦。你表姐有那意思,想跟我过日子生娃,她来信说,肚里已经有了!当初。我不想叫你知道,怕你知道,眼下逼得我不得不告诉你了,或许你能有啥高步儿,使死棋变活哩!”
索泓一低垂下头。心想:胡栓要是知道这娃有一半的可能姓索,该是什么滋味?
看胡栓对蔡桂凤怀娃真当成了大事,他心里反而产生了浓烈的内疚。出路在哪儿?他的老家及出身之说纯属编造,如同海市蜃楼般缥缈虚幻;而蔡桂凤腹中的小东西,正在膨胀体积,肚子如果显了形,不是在她背后又插上一个黑十字架吗?
“索兄弟,你咋不说话?”胡栓终于发现了索泓一沉郁的神情。
“胡队长都没主意,我能有什么办法呢!”索泓一抬起头来,掩饰着内心的惶惶不安说道,“我这么想,如果胡队长真想和她在一块生活,就得顶着头上的雷。其实,按照党的政策,桂凤只能算地主子女,电打雷劈也不该伤着她呀!”
胡栓两眼瞪得溜溜圆:“谁不知道那是座空桥?我胡栓不能去踩!”
索泓一看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索泓一一竿子插到底:“怎么会是空桥呢!大城市里的进城干部和地主子女成家的多的是。前有车,后有辙,又不是胡队长你的独创,怕什么?”
“这儿可是大山沟沟!”
胡栓指指身旁矗立的大山。
“山沟沟也在中国地图上,这就看胡队长是不是真地想离开丑嫂子,要娶桂凤了!”索泓一直率地说。
“娶?”
“是呵!”
胡栓用手指机械地抓弄着头皮:“实话对你说吧,我看重的是她肚子里的小娃!”
索泓一眉毛顿时皱成一团,他目不转睛地盯视着胡栓。
胡栓洋洋自得地继续吐露着腹内心机:“我爹生下我,我接了我爹用过的大戳子;谁接我的班呢,我就瞄准了那没出生的娃!戴上一顶右派反革命铁帽的‘吴家小子’,曾说阴阳谷是‘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这小子说得不错,历朝历代也没有‘牛打江山马坐殿’的美事。可是‘牛’要是断了后,就啥都完了。”
至此,索泓一已全然看清了胡栓的心思:他想接蔡桂凤来仅仅是个手段,目的在干胡家的子承父业。其中,谈不到他对她有什么感情,只是把她视若为传宗接代的生育机器,索泓一刚刚对胡栓产生的一点敬意,顿时云消雾散。
他不想和胡栓再说下去,又不敢流露出心中的怒意,口是心非地支应了胡栓几句,表示愿意帮他考虑考虑便胡乱地披上窑工雨衣,哄起牛车钻进窑洞。
几个月来,这儿是他的精神天堂,那头浑身煤尘的老牛,是和他命运相依的无言天使。从这次窑洞口的谈话以后,他更加敬重这头牛,就好像牛就是蔡桂凤的化身,他托出山的驮夫,花钱给这头老牛买来一套新的套具,特别是在头上配戴了红缨,脖子上坠上铜铃,使墨黑的死寂巷道,增添点生的气息,多几串欢悦的铃声……
那红缨穗穗很快变成了黑色,但那铃声却是煤尘所无法染指的,索泓一常在那叮咚叮咚的音响中,寻找着各种色彩的梦:
春天时漫山遍野的花蕾……
夏日时插满遮阳伞的海滨……
初秋时金黄色的树林……
冬日时遍地飘飞的银雪……
苏雪的身影……
李翠翠的发鬓……
母亲凝眸的微笑……
蓝天中远去的鹤群……
那是诗。
那是画。
那是梦。
梦永远是暂短的,而现实却是铁一般的坚硬和永恒。由于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