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夭折(2)
很可能得手了。
小二跟桃子总共没有说过十句话。小二平时对桃子也不在意。但桃子死了,小二却一脑壳皆是桃子的模样。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伤悲。就好像死去的不是桃子,是他的姐姐。
小二发现猴子也很伤悲。猴子说,他要画一幅画,纪念桃子。以前,猴子议论女人,从未提及过桃子,就好像桃子根本没进入过他的视野。但桃子死了,猴子有种兔死狐悲的哀戚。
猴子真的拿宣纸画了幅水墨八开小画:一个像古代仕女的妹子仰躺着,长发飘起来,上头一条淡墨的波浪线,代表江水,江水之上,开了朵粉红的桃花。猴子的字写得很工整,有柳体的骨架,于是在画上题了首五言小诗:
夕阳无限好
大河多暗礁
风吹桃花落
伤心寄江涛
小二说,画是画得好,诗却是有点看不懂。
猴子懒得跟小二解释,他对小二的理解能力从来不抱幻想,把画晾干后拿图钉钉在床头。退两步,看了看,然后叹口气。
“也好,死得痛快。文天祥讲的,人生自古谁无死!一万种死法里,痛快的死是最好的死法。”
“她还年轻啊,她,她不应该死啊,太可惜了,她!”
猴子沉默了一气,说:“那倒也是,她还没谈过爱,死得太早了。”
星期六下班之后,小二在大澡堂里冲了个澡,像小谭师傅一样很时髦地背了个人造革桶袋上了肉联厂的班车。那时候远没有双休日,到了星期六,下午五点到七点,肉联厂就派班车送职工进城。职工在厂门口排成长队,交头接耳,发布新闻,传播小道消息,然后大声地笑。班车是两台下面蓝色上面白色的客车,上满了人,就勉为其难地开动,喇叭一按,浑身抖抖地跑到城里再跑回来,上第二趟人,上第三趟人,直到七点钟把最后的人运到城里的万家灯火中。人下了车,一身骨头还在抖,仿佛要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