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简单呀,居然猜到我心里去了。她笑笑说:“就是把这些富户列在前面,也没有什么不好,他们更需要加强思想教育,需要加强自我修养……”
赵国强严肃地说:“加强,加强,你们总是一副教训人的口气,从来没有把老百姓与自己平等看待。要说自我修养,对谁都是需要的,眼下,我看当领导的比老百姓更需要。老百姓瞎胡来,能造成多大的影响,偷庄稼,毁坏公物,派出所来人就能解决。可你们当领导的呢?管着这么大地方这么多人,一旦胡来了,影响大得很呀。老百姓都说,现在是你们领导得病,让群众吃药……”
黄小凤脸色煞白:“国强,你胡说什么!小心犯错误!”
赵国强说:“我还没说完呢,你让我把话说完。我是不同意这话的。我觉得眼下领导和群众都不同程度地有了点病,都该吃药,认真治治。问题是,像三将村,这些年的经济发展本来就慢,瞻前顾后,左右观望,不敢放开手脚干的村民还大有人在,你们工作队若是把这些人发展经济的积极性调动起来,那才是大功一件,可要是把这事扔了,光抓些其他的鸡毛蒜皮事,我看是丢了西瓜拣了芝麻。这就是我的心里话,全说出来了。肯定有不对的地方,您多批评指正。”
黄小凤听罢心里怪不是滋味儿。她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赵国强就是平时不爱言语的小叔子。以往她一直认为,国强比他哥差一大截子,他哥国民能说能写,这个兄弟就不行了,不光人长得要个头没个头,要牌面没牌面,最多是个干庄稼活的好手。究其原因呢,或许跟他们哥们不是一个妈有关吧。听说国民的妈还有点文化,而自己现在的婆婆,正经一个农家妇女,其子女或多或少也有点遗传……没想到,这个赵国强还能有条有理地分析这么一件事,而且还有些道理,让你不得不顺着他的思路往他的结论上去想。的确,直到带队进驻三将村,甚至直至今日,这场社教活动究竟怎么搞下去、搞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黄小凤自己心里也没个准谱。当县里领导做报告时,讲得头头是道,清清楚楚,可下来以后,才意识到领导的讲话中“水分”太多,比如国际形势,国内形势,上级文件,领导要求,工作任务,具体方法,这些内容给干部讲,就是讲得再复杂,台下的人也得耐着性子听。可到乡下就不一样了,老百姓要的是干货,你硬给人家大讲南斯拉夫,讲杜鲁门,讲苏联解体,老百姓冷丁也听不明白。村民想问的一个就是土地承包的年头到了会不会变,还有就是当初分沟里的地,都是抓阄抓的,苦乐不均,有的沟里多是果树,立马就得见到效益,有的沟里狗屁没有,一分钱也得不到,问能不能给调整一下。这些事都是非常具体的,村民对工作队期望的也是在这些事上见个真章。可工作队的工作指导思想呢,又特别强调是思想教育,就是开会、学习、发言,这些说虚不虚说实不实的套路,放在报纸上照在电视里好看,挺热闹挺像那么回事的,可真正操作起来,实在是太枯燥。比如发动群众这一条吧,按上级要求,要逐门逐户去做工作,要访贫问苦,要深入细致,跟当年八路军进村做工作一样的要求,殊不知现在农村变啦,没有谁家缺吃少穿,现在是农民都忙,忙着挣钱,你进人家院里,想用人家搭个话,人家都没时间陪着你……
黄小凤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得走板儿了,她忙揉揉太阳穴,晃晃头,使自己将思路拽回来。不管咋说,这是上级的安排,是绝对不会错的,如果错了,就是自己没有领会好……
她想跟赵国强说一番道理,这道理是专门讲给各级领导干部的。可是,她发现院里已经没了赵国强。夜幕笼罩的院子里,只有自己。她忽然感到院子变得很空旷,自己很孤单,这孤单使她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不该如此积极主动。县里机关有不少老同志嘴里说赞成赞成,但会议结束就不是那么回事,并用种种理由说自己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