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剥珍珠豆蔻仁(2)
有几次他不敢看那凌空而行的小女生,转开眼睛。视野里是一片空旷的蓝,几点小黑粒子在飞行,鸟儿还是放飞的风筝。他的心忽也变得悠远起来。这个安静如水的少年,体内活跃着成长的激素,由于外部生活的单纯,更加丰富了内心。他,对这个外面弄堂里的小女生,产生了爱情。他爱上她了。这个小姑娘,性情与他妹妹有些像呢!许多男女之爱都是从对哥哥或者对妹妹的感情上生发出来的。但是,她却又相当不同。她的活泼,热情,似乎更具感染力。他的心像擂鼓一样咚咚地响着,他觉着自己也和她一样,走在令人眩晕的天桥,脚下是万仞深渊。在这个年龄段上,三岁或四岁就像是个很大的差距,而他又更看自己妹妹小一些。所以,他就在心里下决心,要等这个女生长大,长大到可以与她做朋友。妹妹很快就感觉到,哥哥参加她们玩耍未免多了些,这不符合一个中学男生的身份。她们玩的那种女生的游戏,哥哥竟也有兴趣插进一脚,这使她觉着别扭。然后,她就发现其中原故,就是她这个新朋友。小女生多是小气的,而且,又总是会对要好的人小气,因要好的人才会与她们分享什么。她就有些不高兴了,由这不高兴,而对这朋友不满。于是,所有的过去吸引她的地方,都反过来刺激着她的妒嫉心,她就必须寻找出朋友的缺陷,显而易见,就是她的出身。其实,她未必了解她朋友的身世,但在她们眼里,住在后弄里的人都是低下的。其实她也未必像她自以为的那么有偏见,可她现在不是不高兴吗?大约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她没往那条后弄里去,跟她们玩,或者喊那朋友出来玩。正是在热头上,这突然的间断就显得很反常。有一日,她的朋友便不请自到,上门去了。那小孩子趴在她家阳台上,看见朋友转进弄堂,向她的楼下走来。她看见她走路的姿态,有些夸张的挺拔,胸和臀的曲度都出来了,像个小女人。忽就觉着恶心,想自己怎么会和这么个女生交道呢?连自己都变得低下了。她听见敲门声,先是撑着不理会,好让敲门人自己离去,可敲门声却很有耐心地,一记一记响着。实在挨不过去,将门开出一条缝,小声说:我妈妈在家!说罢,立即合上门缝,不见了。
她对了紧闭的门站了一时,感觉到门里边也站着人。女生间常常是这样,不晓得怎么生出芥蒂,说不理就不理了。她没有过于深究其中的原由,只是感到失望。她又站了一时,才转过身下楼,走出门去。眼前的街景依然是明亮的,梧桐树上流连着西斜太阳的光影,可心里却是黯然的。她初初尝到世态的一点点炎凉,这炎凉还不是那炎凉,根本不明就里。她并不知道有个少年在热烈地爱恋她,这个有些女孩子气的男生其实并没有进入她的眼睑,只是她所忠实的朋友的哥哥,当她们快乐玩耍的时候,悄然立于一边,亦将他的少年之爱悄然布于她全身。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有的人终身平淡无奇,有的人,极少数的人,却能生发出戏剧的光辉。这也是一种天赋,天赋予他(她)们强烈的性格,从孩提时代起,就拉开帷幕,进入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