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们军人不谈政治。”
“当然退进租界!”崔道生只好自己作答。
“那就是缴械啦。”谁这样低声说。
但是崔道生摇着头接口道:“我认为我们不能缴械。日本人可以把租界的东区杨树浦强占为作战基地,为什么我们不能把租界西区作为基地?”
“那不是引起了外交么?”少校秘书惶惑地赶快反对。
“也许有交涉。不过,英美法的态度也不得不要明朗起来了!”
崔博士大声宣告,并且在桌上击了一拳,希图引起更大的注意。刚刚走了过去的仲平夫人听到这砰的一声,吃惊地回过头来,恰好接住了崔博士的霍霍四射的眼光,她便温和地笑了笑;罗太太却连头也不回。
“态度明朗化?嗯!”赞赏过崔博士的“茶经”的那位客人恍然大悟似的点着头说。这可鼓舞了崔道生,他用了重量更大的语调抢着叫道:
“对呀!人家的决心也要用我们的决心去逼出来的!”
他喝了口茶,似乎为调剂自己的爆发的情绪,抡开五个指头,抑扬顿挫地又说下去道:
“谁都明白,没有外援,我们这战争难以持久,然而,屈指可数的外援是哪几个国家呢?只有四个,英、美、法、苏联。这四个国家彼此的关系怎样?三个是睡在一条床上的。不管他们做的梦有没有分歧,这三个家伙到底还是同床的。剩下一个,苏联,它另睡一床,跟那三个,岂但面和心不和而已,勒起袖子骂一通山门,也是数见不鲜。所以,四个国家,实在是两派,你亲了这一边,那一边就要吃醋。不过讲到吃醋的话,我们倒不必怕那一人睡一床的,独怕那同睡一床的三个人不能对我谅解。”
“可是,道生兄,”一向在默坐静听的苏子培忽然又开口了,“如果苏联愿意来帮忙,那么,难道我们也要先看看那三位的脸色?如果那三位脸色不对,可是他们自己又不伸一伸手,那么,我们要不要苏联的帮忙呢?”
现在崔道生第一次显出气馁来了,他望住了苏子培,张大嘴巴干笑着,躲躲闪闪答道:
“啊啊,哎哎,不过,我们——也得看看苏联究竟能够,或是它愿意,帮助我们多少啊!羊肉没吃惹身骚,这也未必上算罢?”
“对啊,对啊!”那位少校秘书赶快附和,随即站起身来,表示他已听够,走到厅前草坪上去了。
可是苏子培却不肯罢休,他钉住了再问道:
“那么,道翁,您的意见,要是苏联给的帮助不够,那就干脆不要;您以为这样一来,另外那三位就会痛痛快快来帮助我们了,——您的意见是不是这样的?”
“倒也不然!”崔道生又恢复了他那种侃侃而谈,旁若无人的气概。“我并不这样想。我刚才不是说过,先得我们有决心,才能逼出人家的决心来。而我们的决心就是不惜牺牲,坚守——”
“坚守上海!”
从崔道生背后突然来了这一声,把崔道生吓了一跳。他扭回头去看,原来是罗任甫,站在他背后。
“道生兄,您的意见大部分我都赞成,可是,坚守上海,不惜任何牺牲,我就不赞成。那叫做蛮干,不是打仗。”
罗任甫说着就在那位少校秘书空出来的椅子里坐了,却又转脸对着湘绣屏风那边叫道:
“来,来,王参议!反正没有外人,您来表示一下您的高见罢!”
王参议大约四十多岁,穿一身很讲究的洋服,正向着这边走来,听得罗任甫要他发表意见,赶快摇手道:“免了罢,免了罢!”
“可是,”崔道生正色对罗任甫说,“我之所谓坚守上海,也不是蛮干。坚守并非目的而是手段。”
“我知道,”罗任甫大笑,但很友意地抓住了崔道生的手,“您的目的是逼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