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芳济大学,不过因为沪战停课了。
那次探病之后没多久,赵珏逃婚,十分狼狈,在几个亲戚家里躲来躲去,也不敢多住,怕叫人家为难。恩娟约她到附近一个墓园去散步,她冬衣没带出来,穿着她小舅舅的西装,旧黑大衣,都太长,拖天扫地,又把订婚的时候烫的头发剪短了,表示决心,理发后又再自己动手剪去余鬈,短得近男式,不过脑后成锯齿形。
一个瘦长的白俄老头子突然出现了,用英文向她喝道:“出去出去!”想必是看守墓园的。
她又惊又气,也用英文咕哝道:“干什么?”
她们不理他,转了个圈子,他又在小径尽头拦着路,翘着花白的黄菱角胡子,瞪着眼向赵珏吆喝:“出去出去!”
她奇窘,只好嘟嚷着:“这人怎么回事?”
恩娟只是笑。她们又转了个弯,不理他。
赵珏再也想不到是因为她不三不四,不男不女的,使他疑心是磨镜党。
恩娟讲起她在大场看护伤兵。“有一个才十八岁,炸掉三只手指——疼哦!腿上也有好大的伤口,不过不像‘十指通心’,那才真是疼。他真好,一声不响,从来不说什么。给他做点事,还一脸过意不去,简直受罪似的。长得也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