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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夏天的墙
红色的房子了,晚霞一样灿烂,就在那家历尽沧桑的小油盐店旁边。

    老掌柜一提一提地把油灌进L的瓶子里。把那么多瓶子都灌满要好一阵子,少年L便跑出油盐店,站在红色的院墙外,站在绿色的院门前,朝那座美丽的楼房里忘情地张望,兴奋而坦率。不,他对那座房子不大留心,灿烂的色彩并不重要,神秘的内部构造对他并不重要,因为现在不是画家Z,现在是诗人L。在诗人L看,只是那女孩儿出现之时这房子才是无比地美丽,只是因为那女孩儿可能出现,这房子才重要,才不同寻常,才使他渴望走入其中。自那个冬天的下午之后,画家Z虽然永远不会忘记这座房子但他再没有来过。画家Z不再到这儿来,不断地到这儿来的是诗人L。单单是在学校里见到她,诗人不能满足,L觉得她在那么多人中间离自己过于遥远,过于疏离。L希望看见她在家里的样子,希望单独跟她说几句话,或者,仅仅希望单独被她看见。这三种希望,实现任何一种都好。

    有时候这三种希望能够同时实现:t单独在院子里跳皮筋儿、踢毽子,跳“房子”。

    “喂,我来打油的。”

    “干嘛跑这么远来打油呢你?”

    “那……你就别管了。”

    “桥西,河那边,我告诉你吧离你家很近就有一个油盐店。”

    “我知道。”

    “那你干嘛跑这么远?”

    “我乐意。”

    “你乐意?”女孩儿t笑起来,“你为什么乐意?”

    “这儿的酱油好,”诗人改口说。

    t愣着看了L一会儿,又笑起来。

    “你不信?”

    “我不信。”

    少年诗人灵机一动:“别处的酱油是用豆子做的,这儿的是用糖做的。”

    “真的呀?”

    “那当然。”

    “噢,是吗!”

    “我们一起跳‘房子’,好吗?”

    好,或者不好,都好。少年L只要能跟她说一说话,那一天就是个纪念日。

    这样,差不多两年,或者三年。

    两、三年里,L没有一天不想着那女孩儿,想去看她。但家里的油盐酱醋并木是每天都要补充。

    没有一天不想去看看她。十二岁,或者十三岁,L想出了一条妙计:跑步。

    以锻炼身体的名义,长跑。从他家到那座美丽的房子,大约三公里,跑一个来回差不多要半小时——包括围着那红色的院墙慢跑三圈,和不断地仰望那女孩儿的窗口,包括在她窗外的树下满怀希望地歇口气。还是那三种希望,少年L的希望还不见有什么变化。

    那女孩儿却在变化。逐日地鲜明,安静、茁壮。她已经不那么喜欢跳皮筋儿跳“房子”了。她坐在台阶上,看书,安安静静,看得入迷……这太像是O了。在门廊里她独自舞蹈,从门廊的这边到那边,旋转,裙子展开、垂落,舞步轻盈……这很像是N。但这是少女t。在院子里哄着她的小弟弟玩,和小弟弟一起研究地上的蚂蚁,活泼而温厚的笑声像个小母亲……在我的愿望里,O应该是这样,O理当如此。经常,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唱歌、弹琴,仍然是那支歌:当我幼年的时候,母亲教我唱歌,在她慈爱的眼里,隐约闪着泪光……这歌声更使我想起N。但毫无疑问,她现在是t。

    “喂!”L在阳台下仰着脸喊她,问她:“是‘当我幼年的时候’,还是‘在我幼年的时候’?”

    “是‘当’,”t从窗里探出头,“是‘当我幼年的时候’。你又来打油吗?”

    “不。我是跑步,懂吗?长跑。”

    “跑多远?”

    “从我家到你家。”

    “噢真的!一直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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