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难了,字义广,文字深,十几天过去,贞观还停在这几句上头:“空谷传声,虚堂习听”“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璧非宝,寸阴是竞”。然而愈往后,理念愈明;书是在读出滋味后,才愈要往里面钻,因为有这种井然秩序,心里爱着——
“乐殊贵贱,礼别尊卑”“上和下睦,夫唱妇随”“外受父训,入奉母仪”“诸姑伯叔,犹子比儿”“孔怀兄弟,同气连枝”。
等念到时,更是教人要一心一意起来;从“——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弟于长,宜先知,首孝弟,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到“犬守夜,鸡司晨,苟不学,曷为人,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幼而学,壮而行,上利国,下便民,扬名声,显父母,光于前,裕于后——”
贞观是每读一遍,便觉得自己再不同于前,是身与心,都在这浅显易解的文字里,一次又一次的被涤荡、洗洁……
<er h3">3
暑热漫漫,贞观外公所以会选在早晨读课,念书;等吃过午饭,通常人人手上,会有一碗仙草、爱玉。
贞观吃这项,总是最慢,往往最后一个放下碗,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一人吃双份。
久了以后,竟然隐约听到一个绰号,真个又是生气又好笑:
“九顿伯母?!什么意思嘛?!”
其实她心里猜着十分了,只是不愿意自己这样说出来。
银蟾等人笑道:“就是人家吃一顿饭,你吃九顿啊!”
“我吃九顿?谁看见了?!”
“没吃九顿,怎么那么慢?”
“……”
一嘴难敌两舌,贞观说不过众人,转头看男生那边,亦是闹纷纷:
“……”
“不好!不要!换一个!”
“啊,想起来,昨晚叔公在树下讲什么‘开唐遗事’,好了,我要做徐懋功!”
“我做秦叔宝!”
“我做程咬金!”
“尉迟恭是黑脸啊!我又不像!”
“不像没关系,本来就是假的嘛!”
……
银祥还小,才五岁,只有站着看的份;剩下一个银定,就是不肯做李世民!
“没有李世民,怎样起头呢?”
“那……看谁要做,我跟他换!”
“……”
这边的银蟾见状,忍不住说他道:
“哈,你莫大呆了!李世民是皇帝呢!你还不要——”
银定这时转一下他牛一样的大眼睛,辩道:
“你知道什么?!阿公说过:第一戆做皇帝,第二戆做头家,第三戆做老爸……还不知谁呆呢!”原来有此一说,银川最后只得提议:
“耍别项好了!银蟾她们也可以参加;‘掩咯鸡’是人多才好玩!”
捉迷藏的场地,一向在对街后巷底的盐行空地,那儿榕树极多,须垂得满地是,不止遮荫,凉爽,还看得见后港的渔塭与草寮。
可惜的,它的斜对面开着一家棺材店,店里、门口,不时摆有已漆、未漆的杉板;不论大红或木材原色,看来都一样的叫人心惊。
“掩咯鸡”得到众声附和,算一算,除了银山大表哥外,差不多全了;贞观本来想去的,可是说来奇怪,前几个夜晚,她老是梦见那间棺材店……这两天,走过那里都用跑的……
“阿贞观怎么不去?”
“我……我爱困!”
大家一走;连小银祥都跟去了;贞观想想无趣,自己便走到阿嬷房里来。
她外婆的床,是那种底下打木桩,上头铺凉板的统铺,极宽极大;贞观悄声躺下,且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