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又成个什么样子？当他透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转的是什么念头？quot;仿佛胸膈间有一件东西尽往上涌，要把胸膛喉咙涨破似的，他的眼光便移到灰尘满封的墙上。啊！墙上有图画，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白的脑浆胶粘着殷红的血汁，断了的肠子拌和着街上的灰沙，各个尸体的口腔都大张着，像在作沉默的永久的呼号。他恐怖地闭上眼睛，想quot;他们在呼号些什么？quot;却禁不住quot;哇——quot;的一声哭出来了。哭开了头反而什么都不想，只觉得现在这境界就是最合适最痛快的境界，哭呀，哭呀，直哭到永劫的尽头，那最好。他猝倒似地靠身在墙上，眼泪陆续地淌，倒垂下来的蓬乱的头发完全掩没了眉额，哭声是质直的长号。

    quot;怎么，哭起来了？quot;四个小商人模样的人物正戴起帽子要走，预备去尝法租界的quot;好一身白肉quot;，听到哭声，一齐住了脚回头看。

    quot;酒装在坛子里是好好的，装到肚子里就作怪了。本来，不会吃酒装什么腔，吃什么酒！quot;就是那个标榜quot;好一身白肉quot;的这么说，现在他的声音更模糊了，但他自以为说得极有风趣，接着便哈哈地笑。

    quot;想来是他的姘头丢了他了。quot;一个瘦脸的看焕之三十多的年纪，面目也还端正，衣着又并不褴褛，以为除了被姘头抛弃，决不至于伤心到酒醉号哭；他也非常满意自己的猜测，说罢，狂吸手中只剩小半截的卷烟。

    quot;姘头丢了你，再去姘一个就是。伏在壁角里哭，岂不成个没出息的小弟弟？quot;第三个这样劝慰，但并不走近焕之，只望着他带玩笑地说。

    这些话，焕之丝毫没有听见；他忘却了一切，他消融在自己的哭声里。

    伙计走过来，并不惊异地自语：quot;唔，这位先生吃醉了。quot;又向四个也已吃到可以啼哭的程度的顾客说：quot;他今天多吃了两三碗，醉了。前几天没多吃，都是好好的。quot;

    quot;我原说，酒装在坛子里是好好的，为什么不把多吃的两三碗留在坛子里呢？哈！哈！哈！走吧，走吧，法租界的铁门快要关了。quot;

    四个人便摇晃着由酒精主宰的身体下楼而去。

    quot;先生，醒醒吧！喂，先生！quot;伙计推动焕之的身躯。

    quot;你告诉我，什么时候会见到光明？quot;这完全出于下意识，说了还是哭。

    quot;现在快九点了，quot;伙计以为他问的是时刻，quot;应该回去了。这几天夜里，早点儿回去睡觉为妙。quot;

    quot;你说是不是有命运这个东西？quot;

    quot;算命么？quot;伙计皱了皱眉头，但是他有的是招呼醉人的经验，使用大人哄小孩的声调说，quot;有的，有的，城隍庙里多得很，都挂起招牌，你要请教哪一个由你挑。要现在就去么？那末，醒醒吧！quot;

    quot;有的么？你说有的么？哇——哇——我也相信有的。它高兴时，突然向你袭击，就叫你从高高的九天掉到十八层地狱！quot;

    quot;你说什么？我不明白，quot;伙计不免感到烦恼，更重地推动他。

    quot;我要脱离它的掌握，我要依旧超升起来，能不能呢？能不能呢？quot;

    伙计见他醉到这样，知道非用点儿力气不能叫他醒过来了；便抱起他的身躯，让他离开座椅，四无依傍地站着。

    他的双脚支持着全身的重量，同时感觉身躯一挺，他才回复了意识，虽然头脑里是昏腾得厉害。他的眼睛开始有着落地看四周围，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