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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在一盏盏路灯和阔叶梧桐之间,时明时暗,走出了老司机的视野。

    我母亲走过街边一家小食铺,铺里一共六张方桌,张张都满,她正要退出去,靠近门的一桌客人叫住她。叫她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子。她笑嘻嘻地问我母亲:“你们南京人都爱吃些什么?”

    我母亲看着她,满脸的莫名其妙。

    她见这女子穿件黑白细格子旗袍,淡淡地化着妆。她身后的桌上,是两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子,还有个戴着眼镜的男子,口音都有点儿南腔北调。

    穿黑白细格旗袍的女子问我母亲是不是在找座,我母亲点点头。她便拍拍那条长板凳,叫我母亲同他们一块儿坐,顺便告诉她们南京有哪些东西好吃,味道又不怪。

    我母亲把从她父母、叔婶、姑姑姑父那儿听来的食品特产,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这当中她发现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瞅着她,觉得她很好玩似的。她看见男子面前摆了一本簿子,半寸厚,是手工用针线钉成的。

    他们按照我母亲的推荐点了菜,请我母亲一块儿吃。我母亲想,跟着他们不花饭钱,说不定住店钱也能省掉。我对我母亲的直觉十分佩服,她和任何人接触,头五分钟就能确定此人将给她多大益处或害处。她立即确定这四位外省人不会给她太大害处。一边吃着饭,我母亲听他们谈着她不懂的事:文明戏、剧本、角色。她在席间也弄清了几个人的姓名。穿黑白细格旗袍的女子姓魏,戴眼镜的男子姓刘。魏小姐不时讲到的事就是“刻钢板”。她很快弄清,所谓“刻钢板”就是写字。

    我母亲突然说:“我会刻钢板。”

    四个人一块儿扭过脸:一小时不到,他们忘了她的存在。

    刘先生说:“你刻过?”

    “嗯。”

    魏小姐指着刘先生说:“当心,他很会剥削人的!”

    刘先生不搭理她,拿出一枝笔,对我母亲说:“来,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我母亲从来没见过这种笔,带一个帽子,旋下帽子,笔尖上居然没有毛。但她一点儿也不露她的孤陋寡闻,她不去接笔,对那刘先生说:“你先写几个字,我照着你的字写。”这样一来,我母亲马上看见这杆笔的全部功能:墨原来是装在笔肚里,它自己溢向笔尖,落到纸上。她心里冷冷一笑,原来外面的一切反比家里容易,城里人的事由竟比乡下好混。她一挥而就地写下了几个字。四个人立刻说:“不错不错,蛮像样的行书。”

    刘先生说:“可惜呀,我雇不了你,你要在上海就好了。”

    我母亲说:“你们都是去上海?”

    他们说他们的火车误了点,才给了他们逛南京的机会。

    我母亲说:“好巧啊,我也是去上海。”

    她这个时刻向那位刘先生笑了一下。这种笑很奇怪,只有当事者明白它的真正含义,局外人根本捕捉不住,即便看见它从燃起到熄灭的瞬息,也无法确定它是一个笑。所以我在这儿的意思,就是我母亲对男女间微妙关系的无师自通。假如我现在告诉她:你那是暗送秋波。她一定死不认账:胡说八道,我那时才十六岁,懂什么“暗送秋波”!

    刘先生是这个笑的靶子,当然被击中了。他说:“你去上海做什么?上学?”

    我母亲说:“嗯。”

    “想勤工俭学?”

    我母亲根本不知什么是“勤工俭学”,但刘先生脸上的表情告诉她,它多半不是坏事。她点点头。这样她是留了余地给自己的。

    刘先生说:“真不简单。你多大了?”

    我母亲胆子一乍,说:“我十八岁。”

    魏小姐说:“看上去你只有十三岁!”

    她没看出来,刘先生在听我母亲谎报年龄时,脸色一红,眼睛一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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