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九十二章
。”李彦看了看他被钞票撑起来的衬衣口袋,说道:“小心别丢了,丢了你可找不着我。”
卢小龙忠厚地嘿嘿一笑,看了李彦一眼,两个人目光瞬间对视中有点特殊的意思。在一个较长的时间内,在众人不知不觉的过程中,他已经和这个基建处惟一的年轻姑娘建立了稍有些与众不同的亲近感。
他冲李彦摆摆手,准备离开人声嘈杂的办公室去工地,李彦又叫住他,说:“哎,你领了工资和劳保还没给我签字呢。”卢小龙说:“谁赖你的账,我也不会赖你的账啊。”李彦把工资本翻到卢小龙这一页,推到卢小龙面前说:“那不行,你不赖账,我还交不了账呢。”
卢小龙拿起钢笔,用仿宋字体签了“卢小龙”三个字。李彦拿过工资本看了一眼,说:“你怎么连签名也老像做预算表似的写仿宋字呀?”卢小龙笑笑,说:“我过去的字太难看,所以就干脆都用仿宋字了。”李彦抬起细细的眼睛瞟了他一下,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卢小龙笑笑,走了。
父亲一年前在山西去世了,父亲在生命的最后关口牺牲自己,掩护了他,父亲临死前直盯盯凝视他的目光和想要用手拔去输液管的动作深深烙在他的记忆里,就好像是自己害死了父亲一样,他心中充满了自疚与悔恨。卢小慧转告了父亲临死前对他的嘱咐:“不要冲出来认账。”他也知道没必要把自己再送进监狱,将父亲火化之后,就悄悄离开了太原。在父亲的火化单上签字时,他就开始用仿宋体取代了原来的笔迹,并且嘱托卢小慧回到家中,将有他笔迹的东西全部销毁。他那一手潇洒的钢笔字从此就消失了。到了徐州铁路局基建处,又正好搞预算,有时也帮着描图,需要一手工整的仿宋字,他便以此作为自己日常的笔迹了。即使这样,他也依然胆战心惊,想到在此之前的一年多铁路局工作中留下了这样或那样的笔迹,他甚至还想到自己的档案袋中也有自己填写过的履历表,那也会露出自己过去的笔迹,倘若山西方面想到他这个卢铁汉的儿子,并且来查对笔迹的话,他肯定跑不了。他像一个被猎人和猎犬追踪的狐狸一样东躲西藏,又像田鼠一样昼伏夜出,小心谨慎,这也是他缩起头来埋头苦干的原因之一。也许是父亲一死,山西省便将案件都归到了父亲头上,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将近一年过去了,他似乎渡过了危险期。
太阳早已暴暴地晒下来,他将草帽从背后拉到头上戴好,匆匆来到工地。几百个人正上上下下地忙活着,围墙已经砌到过膝高了,一见他出现,正在砌墙的大工们手里的活更快了,两边递砖送泥浆的小工们也干得更起劲了。他先在小工堆里干了一阵,推车、搬砖、送泥浆,而后也拿起一把泥铲,弯腰干起了砌砖的活。一铲泥浆铺下去,将中间抹空,拿起一块砖在边角上刮一点泥浆,码上去对齐一压,再用小泥铲的木柄轻轻敲打一下,让这块砖和这一层砌过来的砖找平,然后用泥铲将砖缝中被挤出来的多余的泥浆一刮,一块砖就算砌好了,砌着砌着快起来,这一系列动作就不假思索流水一般出来了。就像当年在农村扬场一样,他腰也不直一口气地干着。太阳将他的脊背晒得烫疼,两条裸露的手臂也烧烤一样热辣,他全然顾不得,一块砖一块砖地往前砌着,泥铲在手中耍来耍去,敲敲打打地整理着每一块码在泥浆上的红砖。正这时,一个气喘吁吁的绵细女声随着一阵跑过来的脚步声叫唤着他。他抬头一看,是李彦。卢小龙直起腰看着她,李彦说:“部里的视察团一会儿就到,他们提前到了。”卢小龙问:“那怎么办?”李彦说:“蒋处长说了,他们是来视察全局工作的,也要看新车站,整个车站都建好了,只有这一道围墙还没有建好,就让他们看一下施工现场,也表现一下咱们的干劲。”
卢小龙点了点头,用手做成喇叭筒对整个工地吆喝道:“一会儿部领导来视察,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