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浅
比赛结束后,一声破锣响,高二?一班输惨了,我永远记得那个比分,14:62,跟邮戳一样印在我们的胸膛上。我们班的运动员都垂了头,做了贼似地心虚。只有陶陶抱了球望着天空,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他的满不在乎里充满了委屈,更让女孩子想为他哭泣。嗯,是真的,好多女生都哭了,你抱我我抱你,哇哇地乱哭,都是要挖空心思哭给陶陶看。我忽然觉得很心烦,我不是烦那些假眉假眼的小女子,而是烦自己也变得有些假眉假眼了。噢,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也会掉泪,为了那个输得精光的家伙噗噗噗地滴下一串什么水……我撇下大家,一个人朝教室跑去了。
但是在教学楼第三层的拐角处,陶陶突然追了上来。他说,妈的×,就是输在你身上!拉拉队闹得那么凶,就你像个丧门神。
我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我说,你要是专心打球,咋个会晓得我是丧门神?男人没出息,只会拿他妈的女人来出气。
陶陶胀红了脸,举着手来,做出要扇我的样子。那时候我还不相信,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会对女人下重手。我仰起头,迎着他的手。我的样子是在说,你扇吧你扇吧,你就是这样扇一个女孩子的?!事后想起来,我的脸一阵阵发烧,我的样子是不是像在撒娇?我对自己说天哪,你居然也会给男孩子撒娇!
陶陶的手举得更高了,举起来却是轻轻地落下去。陶陶似乎看见了我眼里的泪花,那些泪花让他犹豫了一小会。他这一小会的犹豫我印象深刻,他总是一个在关键时候要犹豫的人吧?陶陶的手落下来,落在我的脸颊上。他抚摸了我的脸颊一小会,忽然狠狠拧了一大把。他跑掉了,而直到放学的时候,我的脸还在撕裂一样地痛。
陶陶请我上了他的捷安特。
我们在一条小街上吃的水饺、刀削面和酸辣粉,我付的钱。吃了饭,我们就在街上晃。在一棵梧桐树的影子下,陶陶吻了我。我十六岁,陶陶也是十六岁,第一次有男孩子用嘴唇碰了我的嘴唇。但我后来告诉朱朱,我知道陶陶不是第一次,他做得实在很老练,满嘴的醋味、蒜味,还有烟臭味,全是男人的味。我蜷在他怀里,一身都软了。可我是什么也没有说。可怜的陶陶也是什么也没有说。真的,我们一点都不像那些狗屁小说里写的那样,说不完的肉麻话。
朱朱曾对我说陶陶靠不住,她说男人都靠不住,女人都是天生的情种和傻瓜。朱朱从没有和哪个男孩子单独约会过,谁都不知道朱朱的心里藏着哪个男孩子。她要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就一定是在嫉妒我。至少那时我觉得她是嫉妒我的,不是吗,我把全班最棒的男孩牵走了。
但是,那天在烧烤摊为了阿利,我与包京生冲突之后,朱朱再一次提醒我,陶陶的力量不是为你准备的。
朱朱的理由是,当我遭受包京生的威胁时,陶陶根本没有打算要出手。她说,就是包京生把耳光扇到你的脸上,他也不会出手的。包京生要试他的深浅,他也要试包京生的深浅。这一点谁都看出来了,就瞒了你一个,因为你是情种加傻瓜。
我怎么会是傻瓜呢?我只是不说罢了。因为我只能装傻,无话可说啊。有一回麦麦德的对手给他一把弯刀,说这是一根香蕉。麦麦德就把弯刀接过来,嚼碎了吞进肚里去。他的主保佑他,他还活着。麦麦德说,装傻的人是有福的。不知道这话是否也适用我?我其实不想装傻,只是被自己钳上了嘴巴。
我说朱朱,你别责怪陶陶了,既然是朋友,那你为什么也不帮我呢?
朱朱婉尔一笑。她本来是个典型的小女孩,笑起来就成了一个小女人了。她说,我就是想让你看看男人是什么心肝啊。
我不喜欢朱朱的这个样子。
我从没有向谁隐瞒过我和陶陶的关系。我还想过,就是父母问我,我也会坦然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