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瘸子的作文
的时候他给我扔了两次纸团子,但我都没有打开看。
我是要用我的冷淡告诉他,下软蛋的男孩我瞧不起。
我当然相信陶陶不是下软蛋的男孩子。我只是要他向我证明这一点。他如果在乎我,他是应该这么做的,对不对?
任主任的侄儿,就是那个可怜的小任,他再也没来上课了。语文老师是临时由任主任本人顶替的。任主任是大任,她长得跟男人似的魁梧,一对颧骨又高又红,割了双眼皮的眼帘子也是红红的,就像有炎症还没有痊愈。她从前上过二十多年语文课,但今天她把语文课上成了思想品德课。她的嗓门出奇的响亮,除了普通话像刀子一样割耳外,神态很像中央台的老播音员×××。我埋着头在语文书的空白处画刀子,画我的弯刀、猎刀,麦麦德用过的马刀。但任主任响亮的声音不停地把我打断了。她正在讲述师生关系,她打了一个古老的比方:师生如同父子,爸爸拍拍儿子,出自一片爱心。
我心里正烦着,无事找事,就举手要求发言。我平时是懒得发言的,要发言也不需要举手。但我认为,举手这个假眉假眼的动作,会让任主任确信我是严肃的。果然她伸手把我一指,我就像得到了指令的机器人,我站起来说,既然师生亲如父子,那么儿子打打爸爸,也是由于撒娇。
满堂大笑起来,陶陶的笑声最猛,还带头拍桌子,拍桌子的声音就轰轰轰地响起来了,教室里犹如万马欢腾。我知道陶陶是在向我赔礼道歉、讨好卖乖,心里就更多了暗暗的得意。你瞧,女孩子是多么容易满足啊,你知道的,多少年前,你也做过女孩子的,对不对?
不过,任主任到底是任主任,她冷笑着等噪音弱下来,然后像个大人物似地摆摆手,教室里就安静了。安静得比刚才不知道多了多少倍。她从讲台上走下来,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她背着手,走得很慢,同学们都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我把拳头拧出了汗,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我想,如果是在室外,也许我会在任主任逼近的时候,不是挺身迎上去,就是拔腿跑掉吧。可是,现在我是困在位子上,一动也动不了啊。古人说,困兽犹斗。我体会到的却是坐以待毙,任她大任来宰割吧。我拧紧了自己的双拳,胸口咚咚跳,就像拳拳都打在自己的胸脯上。任主任就那么坚定地走过来,一直走到她的膝盖顶住了我的右肩膀。
任主任一字一顿地对我说,你给我撒个娇看看呢!
我抬头望见她的下巴,就像在高楼下边仰望楼顶,那么高高在上,那么宽阔、厚实,有权威,我觉得就连心跳都被她的下巴压回去了。我一下子就软了,我第一次在老师的威压下发软了,而这种威压仅仅来自一个女人的下巴。我知道自己很没有出息,可我真的就这么发软了。我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吃吃地笑,我知道他们是谁,是那些我平日看做粪土不如的小男小女。但是任主任还在顶住我的肩膀不动,她是打算就这样顶上一百年吗?她用她的下巴对付着我,她的下巴把我摧垮了。我埋下脑袋,像蚂蚁那样小声地嚅出半句话,我错了……。如果蚂蚁真的能说话,我就是用蚂蚁大的声音,说出了这半句可怜的话。
任主任立刻用洪亮的嗓音把这句话放大了,让它在教室里嗡嗡地回响。
她说她错了。她错了吗?任主任停顿了一下,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是的,她错了。学生殴打老师,她的双臂在空气中挥舞着,她说,就像刁民造反,囚徒暴动,狗咬好人,也好比螳螂挡车,蚍蜉撼树,必定自取灭亡!
任主任终于离开我,走回了讲台。我松了一口气,过了半天,汗才悄悄从身上、额头上密密实实地浸出来,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和包京生粘上了不明不白关系的,就像汗湿的背心偷偷地粘紧了我的身子。
我虽然完全被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