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足哈腰禀道:“大人,英使马凯先生又在催问,如何回复为好?”
丁大人黑起脸色,袖手回到房中,指着案上的材料说:“你看看,就这些东西,你说东,他扯西,根本没有定见,能拿到桌面上吗?”
襄办埋头看材料。
“唉,”丁大人长叹一声,在椅里坐下,苦笑着摇头,“中国成为这个样子,人人都怪洋枪洋炮厉害,叫我看,是中国人自己不争气,自己把自己打败了。洋人抱成团,可国人呢,到哪里都是一盘散沙,哪一个都要死死抱住自己的二亩三分地不撒手!”
“大人说的是!”襄办放下材料,“关键是眼下,英人在催,朝廷也在等着,我们……哪能办呢?”
“两军相逢,谋周者胜。”丁大人喝口白水,“修约为头等大事,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英人在催,因为他们准备好了,我们呢,这是在仓促应战。”
“大人说的是!”
“我想一宵了,”丁大人闭眼,转动念珠,“洋人之所以保持一致,是因为他们不是单个商人,不是商帮,也不是行会,而是一个统一的商会。我们之所以一盘散沙,是因为我们只有商帮,只有行会,而没有统一的商会。我这就奏请工部和老佛爷,先立商会,再与英人谈商约!”
“好是好,”襄办略顿一下,“只是,英人那儿——”
“先晾他一阵子。”丁大人再啜一口开水,指指心窝,“告诉马凯先生,就说本大人昨晚受惊,心绪不宁,待过些时日压住惊再说。”
襄办应个喏,转身出去。丁大人打个哈欠,刚要伸个懒腰,外面传来脚步声,进来的是账房车康,抱着几大册子账簿。
“老爷,”车康放下账簿,在书案上挨排摊开,哈腰禀道,“泰记上半年的账出齐了,共是十二册!”
丁大人瞟一眼,闭上眼睛:“不看了,说个大体吧。”
“从账面上看,不尽如人意。汉冶萍亏损严重,几个纱厂业绩下滑,轮船招商局勉强持平,江南制造局略亏,其他几家也都业绩平平,只有如夫人掌管的惠通银行、电报局有较大盈利!”
“纱厂下滑?”丁大人显得很是吃惊,“这怎么可能呢?纱厂不是一向盈利的吗?”
“这……”车康面呈难色。
“说!”
“是夫人。去年年底,夫人把三公子调进去了。三公子的事体……”车康顿住话头。
丁大人脸色阴起来。丁大人娶有五房妻室,其中元配夫人守在江苏老家,二、三、四房守在上海,第五房随他住在北京。元配夫人是老人定下的亲,并非丁大人所爱。丁大人立事后,攀上李中堂,娶下中堂侄女李氏。后二老过世,丁大人将李氏扶正,立为夫人,让她主管内政并泰记账房,让元配守在家乡老宅。元配无出,夫人连生三个公子,可惜没有争气的,尤其是这三公子,吃喝嫖赌俱齐,这又染上烟瘾,交一拨狐朋狗友,干什么败什么,偏又最得夫人宠爱,丁大人每想至此,头大不已。夫人之后,丁大人又娶三房,但真正让他称心的是这第四房刘氏,也即昨夜替他挡住飞刀的如夫人。刘氏如夫人为扬州道台独女,自幼入读洋人的教会学堂,观念开放,不修小脚,工于心计,精于经营,丁大人早就让她协助大夫人理财,近年更让她主管惠通银行、电报局等具有时代气息的开拓业务。
“老爷,”车康这又接上了,话中有话,“昨晚的事体,奴才一想起来就冷汗直冒。没想到如夫人身手介快,眨眼间就……”
“不讲这事体了,”见车康一直在褒扬如夫人,丁大人打断他,“士杰可在?”
张士杰是惠通银行上海分行总理,也是丁大人极为器重的金融大才。车康立马出去,使人召到士杰。
“士杰,”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