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新·平家物语》
迎接苦到极点quot;,可以说,这存在于一个人始终抱有的精神准备之中。
在quot;无常quot;之世寻求quot;常住quot;
吉川英治先生在草思堂起稿,发表后成为他的代表作的《新·平家物语》,是在战败的伤痕尚未愈合的昭和二十五年(一九五○)春到三十二年(一九五七)春天止,在《周刊朝日》杂志上用了七年时间连续发表的。
吉川先生在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战争终了之日以后,足有两年时间停止执笔,正如吉川先生自述的那样,当时的现实是人与人仍在重复着互相残杀的愚行,因此这时吉川先生肯定正处在以悲痛的心情,正视着历史、现实和他自己,进行着深刻思索与洞察的时期当中。同时,这也是吉川先生对于军国主义将时代与民众一齐卷进去的巨大的历史轨迹当中,进行反省作为文士的自己的存在,思考着人应该怎样生活,并为此而深感苦恼的时期。可以说,经过他的深思熟虑,其成果就是《新·平家物语》。而且,据说以后直到他开始动笔的、长达三年左右的时间,他都一直为这部作品反复进行构思。吉川先生身体虚弱、胃肠不太健壮,在开始连载之前还特地为此做了盲肠手术。可见先生是如何将巨大热情倾注在这作品里的。
故事是从平清盛青年时期开始的。很快平家就进入极盛时期,但这种荣华转瞬即逝,为举事的源氏所灭。同时,讨伐平家的总帅源义经,也在其兄源赖朝的命令下被杀掉,而源赖朝本人不久也因坠马负伤,悲惨地死去。
著者在本书的quot;代序quot;中引用了开头的quot;祇园精舍钟声,发诸行无常之响;娑罗双树花色,显盛者必衰之理。……quot;的语句。的确是这样,诸行都是无常的,个人也罢一族也罢,这种荣华都不过是风前的尘芥。尽管如此,人还是想要争当quot;盛者quot;,不知为什么还要不断地重复着这种愚蠢的争斗。——这就是贯穿这部作品的主题之一。
人,生在无常之世,除了处理好这有限的此生之外便无其他可想。那么,人又应当怎样活下去呢?
在这部书里,吉川先生通过平清盛的知交——因犯有过失曾一度想要自裁的远藤武者盛远之口,流露出如下意味深长的感慨。
quot;在具有生生不息之美与光的日轮面前,所有的烦恼、困惑、痛苦,没有一件令人觉得是有价值的东西。——甚至使人觉得好笑。但是,人毕竟是存在的,而且一代一代无限地生育下去。如果只用严冷的宇宙观来毫不容情地加以解释的话,那么,所谓人,是太藐小、太可怜了。至少,是不是在人这个范围内,彼此找出活下去的价值,才可以称得上是这些虚幻的人们的人世呢?——当他想到这里,他就产生了一种想法,他想他自己要作为在这个世上能找出某种价值的人。他想,比起生的愚蠢来,死是更大的愚蠢quot;(quot;地下草之卷quot;,以上引文均摘自《新·平家物语》,讲谈社版)。
即便将虚幻的权势与荣耀,看成是悠久的东西,拼命去追求,但到头来人生还是落得个春梦一场空。和大宇宙相比,人的种种行为,都是微不足道的。
不过,如果只看成是那样,那就丝毫也未超出可怜的厌世观一步。正像盛远这个人物所说,吉川英治先生强调了正因为人的存在是虚幻的,所以在这有限的quot;生quot;当中,找出某种价值,不断创造下去,才是紧要的。这可以说是吉川先生对人的生命主题进行的自身探索:在无常的人世中到底什么是常住的东西。
这里,请允许我谈谈我自己。我十七岁时战争结束,东京化为焦土,我的家也遭遇了战火,失去了我亲爱的兄长,在几乎是一片焦土的街道上,秋色已浓,随后冬天降临。这是一个对于遭受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