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纵聚赌日趋下流 延合婚再申前说
香火、鸦片烟灯零零碎碎的,都已收拾停当,朱子桂一早就过来,帮着收拾好了,到了饭后,来了十七八个人,赌了半天,桂森除提出头钱弥补不够,还输了八十吊钱。朱子桂赢了二十两银子,当晚各散。次日到的人就稍多了,都是桂森坐上首,摇的是长庄,自早至晚不下庄的,庄风一倒,没有一盘不被人猜到,都是输的大注子,不到上灯,已输下六百多吊,朱子桂看见,暗想不好,要是一下子弄怕了他,明天不来,便无事做了,就走上来同桂森耳语了几句,桂森便假做出恭,走了进去。朱子桂接过去摇,到晚赢了四百吊钱,除掉朱子桂平分了二百吊,还剩二百吊,就弥补桂森输的钱,还输去四百吊。有些贪图长主顾的,说是拿来拿去的费事,便开了一个摺子,说定十天一算。赵泽长坐在家里,十分发烦,也不理他,只把自己的钱柜锁好,摸了一根拐棒扶着,带了一个人,跟着上街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刚离开大门不远,早看见一个要饭的,满腿的脓血,坐在地下,用两手抓着爬,身上披着一条破席子,遮了下身,浑身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满嘴里哼声不绝,身旁一个破碗,一根竹竿,算是打狗棒。赵泽长也不在意,走了过去,不到四五步,忽听见有人喊道:"赵大爷,不认得我了?"泽长听见,回头一看,并没有人喊他,那个叫化子已是站了起来,泽长仔细一看,还有点认得,仿佛是洪士仁,又仔细辨认,那叫化子早已走了过来,看明白了,果然是洪士仁。泽长不禁的哎哟道:"你如何到了这个地位?"洪士仁道:"一言难尽,都是周瞎子那个王巴蛋害我的,他哄我,说我要发财,又说我要败到寸草不留,才能发财,又劝我不要谋干,我因深信了他的话,有多少好机会,好赚钱的事,都没去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知财从哪里发起,我现在可算是寸草不留了,我找他,他不叫我进去。有一天我气急了,硬闯进去,他又去找了叫化子头来,把我揪住,打了一大顿,头也打破了,腿也打断了,后来进了风,又肿了起来,现在正在溃烂,寸步难行,到弄的要饭也没处要了。你说这瞎子可是瞎毒不瞎毒呢?我是捱一天,算一天,要是有天腿好了,我活的也不耐烦了,我就去同他拼了命罢,也省得受这些零碎罪。大爷,你一向好,你的大相公,可好?算起来,可也该到了中举的时候了。咱从前见面的时候,转眼已是十几年,你做了指日的老太爷,这可真是不堪回首了。"
泽长听他说完,又听见恭维他自己做指日的老太爷,不禁叹了口气,跺了跺脚道:"罢了,罢了,你上了他的当,我也是上他的当了。这个话长,也无从告诉你,我今天出来,是闲走走的,却没有带多少钱。"一头说,一头把钱搭连倒出来,不过四十多文,一齐交给洪士仁道:"你先用着罢,我出来时再给你点,你可别到我门上去,我的儿子,现在闹的不像样子了,你腿上的疮,可得赶快弄好了,就是去讨饭,也便当些。街南头仁寿堂里王先生有好药,你何不去讨点擦擦就好了。"洪士仁道:"他虽说是为贫穷人施药,却是为富贵人施药,贫穷人尚且沾不到光,何况我是讨饭的呢?"赵泽长道:"不妨,你跟我来。"说罢就走。洪士仁在后,也一瘸一癫的跟了来。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