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收齐假印镇守
汉王览毕大怒,骂信曰:“胯夫自骄耶。”子房在旁大惊,慌蹑汉王之足。王会其意,乃转言曰:“既有如此大功,便当封为真王,何求假王。器量小哉。”又谓文通曰:“卿回见元帅,教好守齐国。”文通谢恩出朝。次日,汉王不得已遣子房持诏封韩信为齐王,并赏赐,前往齐国。子房拜辞汉王,王曰:“吾观韩信已有负汉之心,想必有人唆调。吾以剑付尔去,尔当体察,若是何人即便斩首。”子房领诺,不旬日到齐。信与众官迎接。宣读诏旨,信谢恩毕,子房与众官相见饮宴。座间子房遍视众官及信动静。子房自思韩信无反之意;再视文通,谓通曰:“尔敢唆元帅反,吾奉王命令取尔首。”通曰:“何敢为此?但元帅不假齐王之印,齐国必反也。”子房笑曰:“事诚然也,前言戏公耳。”宴罢子房嘱咐韩信,辞谢而回。入见汉王,具言韩信并无反意。汉王曰:“虽无反意,亦不可自骄欺吾也。”子房曰:“天下未定。王且饵之。”王悟其说,遂释不言。
且说文通于上表时,见汉王有忿韩信之心,子房有笼韩信之计,思想天下若定,汉必有负于信也;每欲说信反汉,无由进言。一日众官皆散,独取一书于前观看,见信则匿于怀。信疑其有异,令取书出。通日:“非他文字,乃诸家相书也。”信曰:“尔能相乎?”通曰:“颇精于此。”信曰:“相吾何若?”通曰:“相须辨乎骨骼,宜于静室相之。”信叱退左右。通曰:“相王之面,不过王公面,有气色,未甚足也;相君之背,大贵人也,贵不可言。”信思背者,反也。怒责通曰:“尔何妄言耶?”遂退归后殿。他日信与文通闲游后园,池中有鸭来往浮于水面,令通吟咏。通即应声吟诗曰:
劝君只好归田野,莫向人家度此生;
主人爱尔无多日,朝在池塘暮在烹。
又:
野鸭为家鸭,离群自远飞。
长时忍饥瘦,鸭死为他肥。
韩信听时,思想其意,甚责文通。通曰:“臣正当言。”信曰:“尔何当言?”通曰:“今秦天下已亡,楚汉争锋,强者为君。大王名扬四海,威镇乾坤,因一时之变,立万世之基;若依臣谋,鼎足三分。现有雄兵三十万,居齐之强,挟燕之力,谁不惧哉。大王可以详察。”信曰:“汉王待吾甚厚,焉忍弃之。”通曰:“大王尚以汉王为厚待耶?臣上表请印之时,汉王不胜忿怒骂王,但所虑楚王难敌,不得已而封王耳。天下若归于汉,大王之事未可量也。”乃口占诗日:
筑坛受命恩虽厚,破赵收燕席卷秦。
若谓汉王终不负,因何殿上骂将军?
信又曰:“人生以忠信为主,吾若负汉,是不忠不信也。”通曰:“大下欲全忠信,近有赵国张耳与陈余微时,结义绸缪,情若胶漆,至张耳为王,陈余乃杀耳之家属,夺其权位,逼耳无所依归,两投于汉;既又叛汉归楚,复为赵王,与陈余守赵如故。及元帅大兵临之,陈余战败,张耳竟斩余于滹水之岸。此布衣之交,初非无忠信仁义也。若论君臣忠信之交,昔越王与文种心相契谋相合,文种倾心佐越。一旦灭吴,而后越王斩文种于市曹,弃范蠡于五湖,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若大王不听小臣之言,后日悔之晚矣。”信大怒曰:“尔以巧舌两次三番说惑吾反,本欲斩尔,尔可速退。”通见信发怒不听,遂故作疯症推桌而倒于殿下,口中出血,妄语狂言。信令左右救起,扶出养病。自是通亦不再言。但作长歌一首,于临淄街市拍手而念歌日:
泰山崩兮土一堆,沧海竭兮水一杯。天作帐兮葭依稀,起兮卧兮无所偎,日兮月兮两为恢,照耀人身不满百,荣枯造化自安排。世有良兮箭刚直,弦在手中须听指,指能拽弦弦发箭,箭发离弦箭空坠。君不见南山偃盖老青松,清音如琴来香风。良材劲直拒霜雪,千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