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仓猝逃生灾星未退 中西交谪贤守为难
是见过的。既而一想,不要说破,且等他们抬到城中,再作道理。主意打定,索性装睡,任凭众人搬弄。当下众人,便把两个放在板上,两个放在箩里。四人之中,一个矿师是装睡,一个矿师带来的伙计,是不会中国话的,见此情形,早已吓得做声不得,一个通事,被马颠破了屁股,正在那里发热昏晕,一个西崽,毕竟粗人,由人拨弄,只是不知。又选了十多个有力气的乡下人,沿路换肩倒替,其余的牵了马,拿了包裹,径奔西门而来。
且说城里的官。金委员自从拿到了黄举人,打了一顿,叫在监里,他便进来歇息。首县亦回衙理事。柳知府亦因一夜未曾安顿,送完了客,便独自一个,要想到签押房里烟铺上,打一个吨。谁知睡不到一点钟,太阳已经下地,再想睡亦睡不着了。爬了起来,坐着吃水烟,心想:这件事如何办法?现在滋事为首的人虽已拿到,究竟洋人逃落在何处,至今一无下落,金委员住在这里,老等洋人,一天没有下落,他一定是一天不走,将来被上头知道,这便如何是好?而且案关交涉,倘若外国人要起人来,叫我拿什么还他?就是杀了黄举人,我这个罪名也耽不起。想来想去,正是哑子梦见妈,说不出的苦,正思想间,忽见门上拿了一大把名帖,说是合城绅士来拜。柳知府忙问何事?大清早上,他们会齐了来做什么?门上道:“也不知为的那一项?恍惚听说是为了黄举人没有详革功名,金大老爷就打他板子,所以大家不服,先来请示老爷,问问这个道理,倘若不还他们道理,他们就要上控。”柳知府急的顿脚道:“怎么样?这话我早说过的了。这位金老爷,办洋务原是精明的,若讲起例案来,总得还学习上几年。这个官是容易做的吗?你想,我如今不见了外国人,金老爷不肯走,一定吃住了我,替他找打了黄举人,众绅士又不服气,也来找到我。我如今真正做了众人的灰孙子,若有地洞,我早已钻进去了。实在,这个官我一天也不愿意做。”门上拿着帖子,站在一旁,不敢答应。
别的跟班,早伺候他把衣帽穿戴齐全,出来见客。这永顺府城里,十二分大的绅士也没有,文的为首的是个进士主事,武的为首的是个游击连着佐杂千把之类,合拢了不过二三十人,当下也只来了十几个人。柳知府接着行过礼,分宾坐下。柳知府先开口说:“今日倒一早惊动了诸位!”大伙儿说:“昨天晚上,大公祖受惊了。”柳知府道:“兄弟德薄望浅,不能镇抚黎民,虽在这里为官,实在抱愧得很。”众绅士道:“考童并不敢闹事,不过大公祖停考之后,他们绝了希冀,不免心中怨望,也是有的。至于闹事的人,还是地方上的痞棍,那些求名应考之人,断断没有此事。”柳知府道:“这个兄弟也晓得。”
众绅士道:“大公祖晓得这个,就是我们地方上的运气了。但是一件,何以昨夜又去捉拿黄举人,打了不算,还收在监里?黄举人平日人品如何,且不必讲。但他也是一个一榜出身,照着律例上,虽说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然而也得详革功名,方好用刑。他究竟身犯何事,未经审问,如何可以打得板子?”柳知府道:“这是他们同伙供出来的。”众绅士道:“设如被反叛咬了一口,说他亦是反叛,难道大公祖不问“此处原文有缺失”白,就拿他凌迟碎剐,全门抄斩吗?大公祖是两榜出身,极应爱惜士类,方不愧斯文一脉。要说举人可以打得,我们这里头还有个把进士,同大公祖一样出身,也就粟粟可惧了。”柳知府听了这话,急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歇了半天,才说得一句:“这事兄弟还要亲自审问,总有一个是非曲直,断乎不能委屈姓黄的。”众绅士道:“既然大公祖肯替我们作主,我们暂时告辞,明天再来听信。至于昨日被痞棍打毁的大堂暖阁,事定之后,我们情愿赔修。”说罢一齐站起。
柳知府还要说别的话,见众人已经走出,不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