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亨集
。回县即坐夜堂,带吕光明问曰:“尔为甚杀死郭彦珍?今见本县还不从实诉来!”光明叩头诉道:
吕光明跪法堂珠泪滚滚,大老爷听小民细诉分明。
民虽然是农夫生得愚蠢,也知道存天理怕坏良心。
昨日里去赶场买根锄棍,悔不该与朋友多仗杯巡。
出场来黑区区桩子不稳,平安桥绊一物跌在埃尘。
但觉得滑溜溜又肥又硬,醉昏了不知他是个死人。
到前途遇彦珍家人来问,为甚么你身上鲜血淋淋?
我此时未听明回家就寝,直睡到日三竿尚未起身。
忽来些混食虫将我绑捆,他说我平安桥杀死彦珍。
锁起我拉进城大堂跪定,他口口咬住我辩之不清。
这就是小民的实言告禀,大老爷施宏恩放我回程。
“胆大狗奴!强辩怎的?这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好好招,免得受刑。”
呀,大老爷呀!
常言道为官人清如明镜,为甚么全不揣其中隐情?
既杀人就该要远方逃遁,那有个睡床上等他来擒?
“狗奴!杀人不走,是冤魂不肯。好好问你,你不招的,左右与爷重责八十!”
这一阵打得我两腿血喷,想上天又无路下地无门。
他说我杀了人有何凭证?切不可听虚言诬陷好人!
“你身上血迹不是凭证吗?”
呀,大老爷呀!
这是我绊尸身将衣染定,你为甚将活人抬在死坑?
“狗奴!实在嘴烈,左右与爷夹起!”
这一阵夹得我魂飞魄尽,这一阵夹得我屎尿齐倾。
想招供怕的是丢了性命,想不招又难受这般惨刑。
“看你招也不招?”
这是我吃酒人遭了报应,挨板子受夹棍怪得谁人!
大老爷快松刑民愿招认,郭彦珍本是我杀丧残生。
“头首放在何处?”
大老爷呀!
昨夜晚提头首心忙乱奔,不知道落何处慢慢去寻。
光明招毕,丢在卡内,受尽私刑。
次日,官命差人押去寻头,吕光明两腿稀烂行动不得,请乘轿子坐至平安桥探望,并无踪影,啼哭回卡。众犯听得光明在放大利,是个有钱主儿,把他弄得不死不活的过了一夜。光明受刑不过,(只)得应一百串钱,又无亲人,在铺内写笔帐,将字约交与铺内,方才松活。次日官问无头,又笞一千,抬进卡内。过了五六日才起,官又喊去寻头,回县又打五百。于是三日一拷,五日一比,打得光明两腿见骨,身瘦如柴,满腔怨气,终日啼哭。一日又到平安桥寻头,思前想后,边走边哭道:
寻人头喊声天,咽喉哽哽话难言。
呀,天呀天!
吕光明自思平生无过犯,并未曾杀人放火灭理欺天。
就该要常清吉又平安,一生无灾难,四季进财源。
天呀天!
为甚么使我遭命案,受牵连,银钱尽耗散,家务丢一边?
大老爷要人头才结案,打得我皮破血流痛彻心肝。
天呀天!
到而今杀人贼不知在何处,死人头不知在那边。
白日押我去寻捡,轿钱使了二吊三。
夜晚收回在卡院,一夜风霜不得眠。
虱子成线线,臭虫起团团,咬得周身烂成疮,血不干。
天呀天!
大老爷实在蛮,三日将我拷一次,五日将我比三番。
两腿还是稀巴烂,又要把我打一千。
痛得肝肠断,死去魂又还。
这都是飞来祸患,天降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