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可怜的旅行:
“……有些人说出去,立刻就能出去。大自然敲他们的门:门外是辽阔的平原,他们一走到旷野,就把居所置于脑后,忘得一干二净。晚上要睡觉了,他们才又回到居所,很容易就找见了。他们若是有兴致,还可以露宿,将自己的住宅丢下一天一夜,甚至忘却好长一段时间。您若是觉得这很自然,那就是没有很好领会我的意思。对这种事,您更要感到诧异……我可以明确告诉您,就说我们吧,我们羡慕那些十分自由的居民,也是因为我们每次费力建造的安居的房子,总是同我们形影不离,一建起来就罩在我们头上,固然能遮雨,但是也挡住了太阳。我们在它的阴影下睡觉,也在它的阴影下工作,跳舞,相爱和思考;有时曙光非常灿烂,我们还以为能逃往清晨;我们也曾极力忘却,也曾像窃贼一样,溜到茅屋下,我们不是为了进去,而是为了出去——偷偷摸摸地——跑向旷野。可是,房子在身后追赶,跳跃着跑来,犹如传说中的那口大钟,追赶企图逃避礼拜的人。我们头顶始终感到房舍的重量。我们要建造的时候,就已经扛起了所有材料,估计了总体的重量。房子压低了我们的额头,压弯了我们的肩背,如同海岛老人的全部分量压在辛巴德身上那样①。开头还不大在乎,过一阵就很可怕了,仅仅凭着重量紧紧伴随我们,怎么也摆脱不掉。激发起来的所有意念,必须一直带到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