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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而不欢的人,在半坡博物馆里蹲着端详那一堆黑黑黄黄的陶罐,可以蹲一整天。我蹲在半坡遗址里面时,孟小北这位大导游,就把我们这一伙人生路不熟的外地游客全部撇下。他路途很熟,自己开车跑去旁边山中一个小潭游泳。
他说,招待各路来玩儿的人太多,每个来我大西安的,都是“骊山华清池半坡兵马俑”一日游,那间博物馆里统共就只有几个盆,你不用听他们讲解我就能给你数出来,老子真的不用进去再看一遍!
小北水性很好,从小在西沟渭河的大风大浪里历练出来,后颈晒得黝黑。认识他的人,喊他们这拨小子“水猴子”。
如今这人是腰里多金风流倜傥的老板模样,我说你出门,车里怎么不常备一条游泳裤呢!
小北就不是会在车里备潜水镜游泳裤再身背一个大氧气罐的人。人一辈子不会转性,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一定什么都不穿,脱得只剩个裤头,也三十岁的人了,这就叫风采不减当年。小北说,他一个猛子扎到水潭里,特别自信地,一口气狠命下潜,潜了半分钟,竟没摸着底,气不够用了才赶紧又浮出水面。
他对岸边坐的一老大爷嚷,“我怎么就没摸着底啊!”
老大爷慢悠悠对他讲,“这水潭一百多米深,你这不知深浅的小子,你怎么可能摸到底?”
孟小北滚上岸,穿着裤头坐在太阳底下吸一支烟,晾干,再穿回他的西裤皮鞋。这家伙甩着一头湿漉黑发,回来接我们走人,然后兴致勃勃地带大伙奔赴钟楼广场,品尝老孙家的羊肉泡馍。一路沿街高声说笑,路人侧目。
小北是个外向开朗的人;饭馆里,在大堂与厨房之间跑来跑去吆喝服务员的,一定是他,热情洋溢地招待我们,席间滔滔不绝,妙语连珠,指挥我们掰馍。我一直觉着,这人即便不学画,没有那方面艺术天分,他依然可以在社会上混得很好,扮演记者或者电视台主持一类角色,尤其适合在他们大西北农村地带,给村里那些办喜事的人家,唱红唱白,主持个婚宴,或者挂孝哭个丧。这类人性情里,天生富有浓墨重彩的表现力,能感染周遭的人,令人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