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各个薄弱的堤段。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溅满泥水的旧官服,扛着根碗口粗木桩,跳到冰凉的河水里,指挥着几个粗壮的汉子打桩,运送沙袋,加固着河堤。
道光帝站在河堤上,一声不响地看着。河堤终于加固了,老人爬到岸上,哆啰着像秋风中的落叶,为了御寒,双脚不停地跳动着。
道光帝轻轻走到老人身边,亲手脱下外罩披在老人身上。老人转过身来,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相貌不俗的中年男子。
“老人家尊姓大名?”道光帝温和地问道。
“他是我们这里的老河务总管,人称老根治。”一个汉子抢着回答。
老人忙答道:“小老儿王根治,是商丘县的河务总管。”
“王总管,以您看来,大堤会不会有危险?”道光帝问道。
“恐怕很危险。”老根治道,“今天,水位已经超过警戒水位一尺多,大堤已经出现了十几次险情。”
“这么危险的大堤,怎么不多征派些民工守护?”
“谁来征派?”王根治突然气愤地说道,“就是派来再多的人守护,也只能是防于一时,现在的大堤已有两丈多高,河水却能漫堤而出。如果按照当年东河总督栗大人的办法,必能根治黄河水患,今天也不用忍饥受冻,提心吊胆地守护大堤。”
“你说的是栗毓美吗?”
“正是栗毓美,栗大人当年请求朝廷拨来六百万两银子,彻底疏通了河身,又在南堤南边另筑一堤,中间挑疏引河,将河水导流人海。在水流冲击的地方采用‘抛砖法’减轻河水对坝的冲击。栗大人在任五年,河不为患。”
道光帝接过话题道,“栗毓美的治河方法,朝廷也是嘉许的。其后,朝廷每年拨银一千万两用于黄河的治理,现任河道总督张文浩为什么不仿效栗毓美的做法?”
一提张文浩,王根治气呼呼地道:“张文浩从不提起朝廷拨银一事,反以治河筹款为由勒索地方百姓。一到汛期,才慌忙征派部分民工加围堤坝,敷衍搪塞。”
“那张文浩现在何处?”
“昨天带着一千多民工来到大堤上,责令民工加围堤坝,转悠一趟就回商丘城里去了。他一走,民工也跑得只剩这二百多人了。”
“这种官员,不恤民命,要他何用!”站在道光帝身后的王鼎冲口而出。
“张乘风!”道光帝命道,“去商丘府。”
一行渡过黄河,刚上了官道,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张乘风回头一看,只见一红一白两匹骏马飞奔而来。到了跟前,两匹马咯蹬站住,从马背跳下两个人来。
“皇上,皇上,太后懿旨。”穿紫衣的人大声叫道。
张乘风这才看清楚,穿紫衣的人是宫中总管太监马晴晴,另一人却是一名驿卒。
坐在轿车中的道光帝忽听有懿旨,急撩起帘子。
“太后懿旨在哪?”
马晴晴慌忙取出,双手捧上。
道光帝展开一看,大吃一惊。太后懿旨如下:“我皇儿神御天下,忧国恤民,离京出巡。留京王大臣恪尽职守,诸事如常。唯后宫屡有不祥,皇孙诠儿,骤遭不虞,少年夭殇,皇后惊闻,悲痛抢呼……”
道光帝没等看完,仰天长叹:“老天爷,你是要惩罚朕吗?”龙目之中,落下眼泪。
“先安排皇上歇息一下。”王鼎闻讯来到,急忙吩咐下去。
太后懿旨中所说的诠儿乃是道光帝的长子奕诠,孝慎皇后所生,已满十岁。道光帝的二子奕纲、三子奕继都是静妃所生,先后在二三岁时不幸夭殇。二子、三子的夭殇使道光帝感到可怕,面对日益衰败的大清江山,他以为是祖宗对他的惩罚。如今年已十岁的长子奕诠又突然夭亡